茶坊開張了以後,一切似乎就邁正軌了,翠兒每日裡會出一個時辰的時間來教大妞和小虎寫字,一個時辰教茶坊的學徒們製茶,還有一個時辰看茶坊和點心坊的往來賬目,剩下的時間,便陪著孩子們玩耍,給家裡人做服做飯之類的。
茶坊的院子和後院已經建好了,翠兒家要住人的院子也已經挖好了地基,拉來了磚瓦,只等著將地基填實砌好,就可以在上面蓋房子了。
這天,翠兒正在茶坊院子裡頭,看著學徒們晾曬茶青,忽然一陣風吹過,吹來了帶著微微土腥味兒的風。
“要下雨了?”翠兒吸了吸鼻子,那土腥味兒還在,著遠的天空,略微有些沉的樣子,似乎夏以來,還沒有下過什麼雨,會不會是要下雨了?
“翠兒,看什麼呢?”連青山看著翠兒擡頭天,走到跟前,聲音低沉卻溫的說道。
“我看著是不是要下雨了,去年的時候下雨下的就,今天不知道會怎麼樣。”
“嗯,看起來似乎是有些要下雨的樣子,翠兒,你去看看家裡頭的糧食夠不夠,要是不夠,馬上讓忠叔出去買一車,我去些人上山去砍些柴,省的家裡頭沒飯吃。”連青山看了看天,臉有些凝重。
天上的雲彩像魚鱗一樣片片排列著,微微的帶著淡金的霞,這樣的雲彩,連青山的記憶中似乎見過一次,不過時間太過久遠,只記得當時見了這雲彩以後,就下了大雨的樣子。
“嗯!”翠兒輕聲應道,其實就算不下雨,自家的糧食也是要多儲備些的,畢竟家裡頭除了自家人以外,每天有不壯漢幹活要吃飯,還有茶坊裡頭的八個學徒,這些人每天吃個二十斤口糧不在話下。
翠兒盤算了下,家裡頭還有約麼二百斤大米,一百斤白麪,還有雜七雜八的零碎糧食也有一百斤,只夠自家這些人吃上個十天半個月也就頂多了,要是真的下大雨,這些糧食恐怕不夠吃。
這麼想著,翠兒忙不迭的了忠叔過來,讓他去鎮上糧食鋪子裡頭多買些糧回來,還有類豆子之類的,也都多多的買些回來。
忠叔聽到翠兒的吩咐,再看了看天,雖然覺得這亮堂的天沒啥大不了的,卻又想著家裡頭的糧食消耗快,再採購些沒有什麼,便應了聲,帶著兩個茶坊的學徒出去買糧去了。
翠兒心中約的有些不安,總覺得好像要發生什麼似的,沒有心思再看著學徒們幹活,讓他們把茶青曬好以後收起來,便徑自回了新院子。
這時候新院子裡,大妞正坐在炕上一筆一劃的寫字,小虎站在一旁蹲著馬步,小包和兩個,躺在炕上揮舞著小手咿咿呀呀的,乍一看好像是在聊天似的。
“大妞,小虎,今天別出門太遠,許是要下雨了。”翠兒進屋以後,把抱了起來,探了探的尿布,發現裡頭一片乾爽,便又去探小包的尿布。
“知道了,娘!”大妞端端正正的寫完了一個字以後,這纔回過頭來跟翠兒說話,“娘,你不用看了,小包和的尿布,我剛纔已經換過了。”大妞笑意盈盈的說道,顯然並不覺得給弟妹們換尿布是件什麼事兒。
“大妞真乖!”翠兒看到大妞一副好姐姐的樣子,心中溫暖無比,走到大妞邊拍了拍的後背,看向寫的字,“這字兒寫的更立整了,等過些日子忠叔去鎮上,我讓他幫你淘換個好字帖回來,咱們這兒家,寫出來的字兒也要漂漂亮亮的!”
“好!”大妞聽到有字帖,眼睛都亮起來了,想起來快到了孃親給自己和弟弟上課的時間了,忙不迭的對翠兒說道,“娘,咱們今天要講什麼?”
“今天呀,就講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歲,律呂調。”翠兒是從茶坊學徒的白淨的董暢的學徒那裡得到的靈,每天給大妞和小虎講講千字文。
說起來,原本翠兒教給大妞和小虎的,是按照翠兒小時候學到的上中下人口手的那一套,好學是好學,卻並沒有什麼深意在裡頭,倒不如這古代特有的啓蒙教材千字文,不是教人識字,還會有些自然知識和做人的道理在裡頭。
“寒來暑往,就是說寒暑之間替變化,從寒冷的冬天到暖和的夏天,再隨著秋天到來了,又回到了寒冷的冬天,這樣一直一直的持續下去……”翠兒的聲音輕溫和,帶著一種莫名的力量,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把這四句話講完了,然後讓大妞和小虎兩個,一邊寫字一邊琢磨這話。
翠兒則是將針線籃子裡頭的東西拿出來,一邊看大妞和小虎寫字,一邊給孩子們做著秋天的裳。在這個家裡頭,翠兒爲了表達自己的,四個孩子和連青山的裳,都是翠兒親手做的,而香茉心疼主子,就把翠兒、忠叔和自己的裳給包圓了,倒是有分工有合作,幾個人都不了服穿。
不知道過了多時候,翠兒正覺得後背有些發酸,想要直直腰,忽然覺得天一暗,嗚嗚的風聲由遠及近,不過片刻的功夫,天就徹底暗了下去。
翠兒忙忙的放下手中的針線,囑咐著大妞看好弟弟妹妹們,自己則是快步的從新院子往茶坊的方向走去。
這眼瞅著就是要下雨的意思了,自家的茶坊裡頭,還有一大半的茶青沒有炒製出來,要是淋了雨可就不好辦了。
翠兒腳下飛快,走到茶坊的時候,就看見幾個學徒正在忙忙慌慌的往屋子裡頭搬笸籮,卻因爲笸籮比門框更寬一些,一下撞在門框上,非但沒有進去屋子,倒把自己撞了一個趔趄。
“都慌什麼,這雨現在還下不來,按照平常的規矩,把茶青都收到筐裡頭,放到炒茶室去。”翠兒在學徒們心中,就是這茶坊的主心骨,看到翠兒來了,聽到了翠兒的命令,剩下的六個學徒忙不迭的按照翠兒的作行事,兩個人一組的收起茶來。
等滿院子的茶青都被收起來的時候,原本還晴朗著的天,已經雲佈了,一團團烏雲在大風的吹下劇烈的翻滾著,夾雜著濃重的土腥味兒,傾盆大雨彷彿隨時都能下來似的。
“你們收拾好了東西,每人拿一兩茶青,帶著一個小笸籮,回屋練習茶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不準隨便跑,這眼看就要下雨了,出去了許是會有危險的。”翠兒細細的囑咐了學徒們,看著他們一個個拿了茶青回到自己的房間,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小小的角,在炒茶房的門後面抖著。
“你怎麼還在這?”翠兒向前走了兩步,來到炒茶房的門口,看到一個孩子瑟的躲在那裡,蜷的子在微微的發著抖。
“夫……夫人……”一張黑黲黲的小臉兒擡了起來,臉上還帶著淚痕,彷彿是經歷了什麼可怕的事一樣。
“是你呀,你什麼名字,怎麼還在這?”翠兒雖然認識這小黑姑娘,也知道的名字,卻還是問道,這小姑娘看起來嚇壞了,翠兒說話的時候,很慢很輕,彷彿輕的羽一般。
“夫人……會下雨麼?”小姑娘沒有回答翠兒的話,而是茫然的擡起眼睛,著遠的天空,那翻滾著的雲彩越聚越多,彷彿是要把天都塌了一樣。
“嗯,看起來會下雨的,不過沒關係,咱們的房子是新建的不會水,老爺已經帶著人去山上砍柴,而且我已經讓忠叔去買了糧食回來,看樣子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翠兒笑笑說道,“咱們很安全,就算大雨下上十天,咱們都會有糧吃,有熱炕睡,不會有危險的,放心吧。”
“你是灰丫麼?”翠兒出手來,用手絹兒了小姑娘臉上的淚水,“別哭了,好嗎?一切都會過去的,乖乖的跟著大家一起回去好不好?”
“夫人……我……我惠雅,不灰丫。”小姑娘似乎被翠兒溫而堅定的話安了,用手背抹了抹臉上的淚水,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的看著翠兒,彷彿一隻犬一樣的,認真而又堅定。
“惠雅?”翠兒驚訝了下,沒想到這被做灰丫的小孩兒,竟有個這麼高端大氣的名字,就彷彿應該生在豪門之中,那被寵著的大小姐的名字一樣,“是賢惠的惠,優雅的雅麼?”
“嗯,是的,夫人!”被翠兒猜到自己的名字,惠雅高興的樂了一下,一口白亮的小牙了出來,顯得天真又可。
“好的,惠雅,你的名字我記住了,你好好的回去洗把臉,然後休息一下吧。”翠兒將小惠雅拉了起來,輕輕地撣落裳上的塵土,“惠雅,你要記住,這世上並沒有什麼是真正可怕的,只要你能勇敢的面對,沒有過不去的難關,知道麼?”
“好,夫人!”小惠雅的眼睛裡頭有什麼亮閃了閃,然後又出了笑臉,衝著翠兒調皮的揮了揮手,便轉跑走了。
著那小小的影跑走的方向,翠兒的心中微微發酸,這惠雅看起來雖然小小的,但眉宇之間的那淡淡的憂愁,卻讓翠兒覺得是個有故事的人。
翠兒想到這,忽然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是可笑,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能有什麼故事呢?正好這時香茉看著天氣沉出來找翠兒,翠兒便讓幫著把茶坊裡頭的學徒們好好的安置一下,順便好好看看那小惠雅。
囑咐完了香茉,擡頭向黑沉沉的天空,翠兒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這天,不會真的要下大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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