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以為兒的所作所為只是出於和本家爭氣，從未想過兒所圖竟然如此之大。

為世人承認的名門族，為名正言順的世家！

本該是幾代人的努力，傅思瀅卻想要在兩代人之完。

「這……」一時間，李氏有些接應不上思緒，「這樣做，有可能嗎？」

見母親終於明白了的心思，傅思瀅微微向後靠一點，姿態有些傲慢，輕飄飄地說：「事在人為，總得要試試不是嗎？而且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呢。」

李氏抿低頭，心中翻湧，垂眸思索。

半晌，低聲道：「只是這樣，未免太禍害本家。」

「這怎麼能禍害呢？娘，難道是我故意陷害本家的嗎？傅意禮作弊是我指使的？二叔行賄是我攛掇的？二嬸嬸行竊也是我蠱的？」

李氏急急搖頭：「不。」

「本家的每一次錯誤，不僅都不是我禍害的，反而每次事後我還有心，容他們逃過一劫。之前的科考舞弊大案，按律法二叔和傅意禮都該發配邊疆，這次二嬸嬸行竊，我還容將罪過推搡到我這個江洋大盜的頭上。若我有心整死，才不會昨晚將鎖在庫房，而是由將財回本家，然後今天一早，就讓胡家和府尹去本家府上捉賊捉贓！」

真要在張氏的臥房裏發現胡家丟失的財，本就不用今早的一番辯解，府尹甚至可以直接將張氏抓捕獄！

聽著傅思瀅所說，李氏緩緩低頭：「娘懂，只是有些……哎，說娘是婦人之仁也好，就是有些目不忍視。」

傅思瀅懂母親的心，輕輕笑：「您不忍心看，就不看。您也不需要理會這些事，只管等著果就行。」

李氏心複雜，更加握兒的手：「你也不用心如此。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傅思瀅眸略微一頓，笑容收斂幾分，但回應娘親的口氣還是溫和：「我知道的。做了，咱們家一飛衝天，做不，也無後果大礙。」

這樣說，李氏能聽出來不至於野心到失去理智，便放心許多。

「你知道節制就好。」

傅思瀅勾勾角：「最起碼，您往後與二房三房打道不用再看我二嬸嬸的臉了。呵呵，怪罪到江洋大盜的頭上，那只是場面話，誰都能看出來我二嬸嬸出現在胡家庫房是別有企圖的。在您面前，這輩子是別想再抬起頭了！」

對此，李氏並沒有激興，只是鬆口氣，無奈地表示：「能不的挖苦諷刺就好，和平共，我也不會想要令難堪，不能在我面前抬頭做人。」

傅思瀅拍拍娘親的手背，沒再多說。

李氏出平凡，溫膽小，這也是本家會同意傅青娶李氏的原因。而李氏在嫁給傅青之後，娘家也早無幫襯，只能與傅青一起忍本家輕蔑。

前世會被小李氏那一家三口欺負矇騙到鬱鬱而終，李氏不惹事的包子格就可見一斑。

而傅思瀅不同。雖然有一對溫和不惹事的爹娘，但一是父親平步青雲時與母親所生的嫡長，最是寵；二是因為姿容出挑，在滿皇城的誇讚獻和討好親近中長大，活活被眾人慣養出的蠻子。

打小就不怕事，甚至還常常惹事。不過惹的都是一些被其他姑娘家羨慕嫉妒的蒜皮之事，算不得什麼。畢竟在傅宰相和李氏的教導下，終歸還是個知書達理、待人親和的大家閨秀。

這次是本家主把算盤打到家的那座小宅院頭上，那就不要怪不講面。

胡家失竊萬兩銀票的案子，因為數目巨大，而且牽扯到相府和傅府，事很快在皇城中傳得沸沸揚揚。

府衙的捕快控制住胡家兄妹等人，不容他們給留在茶樓看家的胡家人通風報信，開始封茶樓，將茶樓進行挖地三尺的搜尋，檢查胡家兄妹是否有藏銀票。

鑒於一大清早是胡家兄妹主到府衙尋求府尹幫助，然後巧撞見傅二夫人……被鎖在庫房裏的，所以府尹本是相信胡家兄妹並沒有藏銀票的。

胡斐和胡婉婉也表現得很坦，讓府尹大人儘管命人搜尋。

除此以外，兵們還要四奔走調查，查詢胡家兄妹皇城以來置辦的件都值多銀子，另外還得四詢問有誰在當日夜裏看到過可疑人影，尋找江洋大盜的線索。

靜太大，把整個皇城的目都吸引過去。似乎短短一兩天的時間，整個皇城都忙得熱火朝天，看熱鬧的看熱鬧、幫忙找線索的找線索，當然，更多的人是在瞎白話。

錦相樓里人來人往的，茗門茶樓一封，之前被茗門茶樓吸引走的客人又回到錦相樓來。富人花銀子，窮人全當是個閑聊的地兒。

二樓也滿滿當當的。傅思瀅倚著欄桿樓下，奚落地說：「掌柜的，你這樓里看著是滿滿當當，可細細一瞧，客人們聊天不點菜呀。這怎麼行？」

掌柜好脾氣地笑：「客人們捧場，看起來熱鬧，不點菜也無妨。」

哼，傅思瀅翻掌柜一個白眼，沒好氣地說：「到底是客人們給你捧場，還是我給你捧場？掌柜，你是拿我當招牌使呢？信不信我這就喊一句讓他們都別聊了，要不點菜要不出去！吃飯占不住？」

一聽這話，掌柜知道傅思瀅在說什麼，趕忙拱手，無奈地苦笑賠禮：「傅大小姐，您可不敢可不敢！小人可不敢拿您當招牌使，小人知道是沾了您的了。小人這就讓廚子給您燒幾個好菜，您今日和友人的花費，小人請您了，全當答謝！」

「哼，」傅思瀅悶悶鼻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您……別生氣？」掌柜還有些忐忑。

「我生什麼氣呀，又不是我犯了事，」懶懶一揮手，一副很是大度不計較的模樣，變臉真快，「『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讓大家說去吧。」

「還是傅大小姐寬善大度。」

眼見錦相樓掌柜又說了幾句好話才離開，淺蘇捂笑：「跟你出來吃飯都不用花錢，哪兒哪兒都是面。」

傅思瀅無奈：「也就是這一次，我要是去哪兒吃飯都不用銀子，怕早就名聲臭了。」

說完，吸吸鼻子，馬上就有些雙目生霧，眉心發熱。

知道還有些不舒服，淺蘇茶杯：「不那麼燙了，你喝點熱的暖和暖和子。」

傅思瀅端起茶杯，悶悶道：「這一天天的，走哪兒都要被人議論。」

胡家萬兩銀票失竊一案傳得沸沸揚揚，其中相府是個躲不開的議論。也不知是哪個好事者將傅思瀅那日當眾說過的話都傳了出去，好傢夥，誰說起這事都得要說一聲「相府真慘」，另外還得再加一句「傅大小姐真聰敏機智」。

眼下錦相樓里，三五群聊著的還不都是這事，傅思瀅被提及的次數甚多。再加上傅思瀅之前在茗門茶樓里過臉，從茗門茶樓過來的客人更是要提一提傅大小姐和胡家的親近信任關係，以此來證明相府絕對做不出聯合本家坑害胡家的事。

在這偌大的皇城，傅思瀅到底是個香餑餑，說個名字都能引起圍觀湊熱鬧。

聽著樓下嗡嗡的，傅思瀅就納悶了：「圖什麼呢？聊天不點菜的，又沒什麼進賬。」

「圖個熱鬧嘛，」淺蘇笑，「我娘也整個東家長西家短的，圖個什麼，還不是閑得慌，就圖個熱鬧？」

說自己娘親閑得慌，傅思瀅笑出聲，搖頭：「你娘是圖熱鬧，錦相樓可是圖利。許多因為聽說錦相樓花費不菲而從來沒有進錦相樓花銷的人，這次可都進來『聽書』來了。一次兩次不花費，多來幾次，早晚會花費的。」

說罷，聲音放低，幽幽嘆一句：「唉，這一點我是沒想到，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嗯？挖坑？」

「沒什麼。」

淺蘇也不在意：「你分明知道得清楚，還有什麼好疑問的？」

「唉，我就是鬱悶嘛。」

不過一會兒，掌柜親自給上的菜，還特意詢問是否要挪到雅房裏去，安靜。

得到拒絕後，離開時再次將圍在周圍的屏風檢查一遍，確定將傅大小姐和家小姐擋得嚴嚴實實的，還命一個小廝守著，不得閑人靠近。順道扔給孫丹一個打招呼的眼神。

淺蘇今日與傅思瀅前來錦相樓用膳，為的就是聽聽熱鬧，聽著外人說得聽，淺蘇也很好奇地向傅思瀅詢問這其中的貓膩。

傅思瀅自然不會對淺蘇實話實說，只說此事和自己無關，自己可不知道實，只能據現有證據分析分析。

聽了傅思瀅說完，淺蘇神態嚴肅：「那就是說，可能是兩個賊給撞上了？傅二夫人只是個頭小賊，又鬥不過那江洋大盜，只能被江洋大盜送到明面上頂罪。」

胃口不佳，傅思瀅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地挑揀著菜，好笑地看一眼淺蘇：「神探？」

淺蘇沒好笑地用筷子敲的筷子尾一下。

過了一會兒，嘆氣道：「不管怎麼樣，傅二夫人做賊只是一件看破不說破的事罷了。什麼巡夜看護？逗小孩，小孩都不會信的。真沒想到傅二夫人會墮落至此，做出這種事兒。本來還有好幾家公子心悅傅芳薇，由著傅芳薇挑三揀四呢，如今鬧這麼一出，我瞧傅芳薇是要被耽誤了。」

「嗯？」傅思瀅挑眉，「好幾家公子？」

「是啊，我也是聽我哥哥說的，」淺蘇眨眨眼，「他說他認識的同輩人里，有好幾戶人家都願意迎娶傅芳薇。不過因為傅二爺被罷了，傅大公子也短時不了，這些個願意的人家，份家世比傅二爺家落難之前那些願意娶傅芳薇進門的，要低不。」

瞧淺蘇手捂櫻桃口，悄悄地說話，傅思瀅第一反應不是傅芳薇如何如何，而是……

「嘖，你現在這幅模樣，跟你娘真像。」

淺蘇一怔，趕忙坐得端正，還瞪傅思瀅一眼：「跟你說有意思的事呢，你反倒來打趣我！」

「呦呦呦，是我不好，你繼續說嘛。」傅思瀅趕忙賠罪。

又說了幾句好話，淺蘇才願意開口：「反正就是，本來傅芳薇還能在這群慕者中嫌東嫌西地挑選，出了胡家失竊和傅二夫人扯上關係這事，別說挑了，有就不錯了。」

想到張氏竊的原因是為了將傅芳薇打扮得鮮亮麗，好找個有權有勢的婆家，再聽聽傅芳薇如今的境況，傅思瀅不得不慨一句「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還是本就份低一些的慕者，而家遇事之前還對討好追求的那些人家，早就再看不上了。真真是昨天對那群人答不理，今天倒對那群人高攀不起。」

傅思瀅不以為意地撥一撥自己小盤裏的菜葉子，對比淺蘇的唏噓，沒有半點容。

知道，哪怕家中落了難，傅芳薇也絕不會下嫁的。張氏本就清高自傲，教出來的兒更是心比天高。

前世因著衛蘭靈討好傅老夫人，相府和本家的關係一直維繫著，本家也算是沾了相府的，耀一直延續到新朝。兩朝變更，世間湧出多青年才俊，傅芳薇愣是沒有一個能看上。

死前，也沒聽說過傅芳薇有中意哪家公子。

傅芳薇要找什麼樣的男子，要求男子有什麼樣的家世，可不知道。

也不關心。

兩人正說著，忽然樓下不知誰人喊了一嗓子：「那毒婦又掃過來啦！！」

嗯？

瞬間，整個錦相樓里的人像野豬出林似的，踢凳推桌地拿起東西往外沖。

傅思瀅看不清，不知道大家手裏拿的什麼。

敲敲屏風，詢問守在屏風外面的小廝：「這做什麼呀？」

小廝見怪不怪，恭敬地回道：「是衛氏毒婦掃街掃過來了，客人們要把吃剩的食垃圾都扔到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