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可以付出的東西，能用來換取慕王的相助。」

憑曹夫人的言行舉止，傅思瀅就知曹夫人必定是高門之婦。異國之人，還是有點份地位的，既然曹夫人說「沒有可以付出的東西」，那傅思瀅就算是有心助曹夫人在漠蒼嵐面前求幫忙，也不會再開口了。

知曉曹夫人顧慮甚多，不會求到漠蒼嵐的頭上，對此，只能慨一句：「大海撈針吶。」

曹夫人苦笑著點頭，神儘是心酸，但還是客氣地向道謝：「多謝傅小姐關心了。」

傅思瀅搖頭，仍是道了句：「若是夫人日後會尋到皇城去，也可找我幫忙。家中沒什麼權勢，下人總還是有的。」

曹夫人剛想敷衍應一聲，可想到往後的事哪裏說得準，又點點頭，問：「不知傅小姐家住何，若有機會我該如何尋你？」

「我在……皇城的茗門茶樓。」

「好，我記下了。」

送了曹夫人和曹二小爺去客房休息后，晴音無奈又好笑地詢問：「小姐的茶樓連門還沒開、招牌都沒有，眼下卻已經許了胡家和曹夫人在那裏約見。看來您這茶樓是非開不可了！」

「自然，」傅思瀅挑眉，「我也想有個賺錢的營生吶。」

晴音笑：「嘻嘻，那奴婢就等著您的茗門茶樓，生意好到把錦相樓給垮嘍！」

「我相信會有那麼一天的！哼。」

在確定抓不到花嬈和徐后，長燚軍很快鳴鑼收兵，開封城中也恢復了往日秩序，只有百姓們口中還談論猜測著慕王是要搜什麼人、搜到沒有。

漠蒼嵐與傅思瀅說了是時候啟程回皇城，傅思瀅未有不允。出門多日，遭遇的事又多，早已心俱疲。

「師兄是要跟我們一同回皇城，還是要在家中多留幾日？」向袁悉詢問。

袁悉也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示意先給傅思瀅診脈。

一邊脈象，一邊問：「這兩日是否還有遭洗髓伐的痛苦？」

提起這個，傅思瀅就臉一黑。不滿地抬手一自己的頭髮，抱怨道：「我都要禿子了，還敢再讓洗髓伐折騰？這兩日明顯頭髮不再像之前掉得那樣厲害，也沒有再頭暈骨痛。」

聞言，袁悉點頭：「那就好。」

把過脈，收回手：「我查你的脈象已經平穩溫和下來，應該不再需要我時時照顧。既然如此，我便多留家中幾日陪陪父母。慕王爺給你的那些膏藥，你還要繼續著。多十天，到時候我會請師父下山，讓師父親自查看你的脈象。」

聽袁悉說基本上已經度過洗髓伐的痛苦，傅思瀅開懷不已：「那我往後就可以練功了？」

「是的，」袁悉點頭，「什麼功武功適合你的狀況，還得讓師父親自指點，你萬萬不可隨意折騰。」

「好的！」

關心過自己之後，才有心思去關心別人，問起淺蘇和乞丐大林的狀況。

「小姐明顯好轉，現在啟程歸家也沒有問題，想必再過幾日就能痊癒，倒是那個可憐的乞丐……」袁悉地皺起眉頭，顯得有些年故作的可樂。

「大林如何？我聽下人說他傍晚就下地走了。」

「行走是無礙，畢竟垮了。他的不僅僅是被馬車衝撞所毀，更有之前似乎遭過諸多苦難折磨的原因。我看他茍延殘，也就是幾年景。」

傅思瀅神不忍：「師兄，你說……唉，算了，我去問問他往後想如何自吧。」

「也好。」

明日便要啟程歸家，所有的事必須要在今天理好。傅思瀅打算去尋乞丐大林之時，正巧漠蒼嵐也派人來問想如何安置乞丐。

傅思瀅一時拿不定主意，就去尋了漠蒼嵐。見漠蒼嵐得閑，便讓他同一起去見大林，問問大林的意思。

沒等走到大林所居住的屋舍，漠蒼嵐和傅思瀅就雙雙停步。遠遠看去，那屋舍的房門大開，大林坐在正對房門的椅子上，一不地「看」向房門，好像一尊雕像。

大林沒有眼睛，旁人也判斷不出他是在發獃，還是在養神……唔，這二者對於一個瞎子來說，似乎並沒有不同。

二人放緩腳步朝房門而去。

為了避免嚇到大林，不等到近前，傅思瀅就大聲呼喚道：「大林兄弟，我來看你了！」

清脆的聲音像是黃鸝鳥兒的聲，清甜討喜，落在耳邊比樂曲還要聽。

坐在屋的大林抬手抓住椅子的扶手，被髒頭髮遮住的面目正正面向房門，沒有偏移。

進屋后，傅思瀅開口誇了大林幾句恢復得好，大林沒有回應，反而是一開口說：「你和誰來了？」

沙啞的嗓音像是莽之夫的質問，傅思瀅愣一下，看眼漠蒼嵐，瞞道：「是我的護衛。」

對於傅思瀅隨意說他是下人的話語，漠蒼嵐無於衷。

而大林又說：「傅小姐果然份不凡，所到之都有護衛陪同。」

對此，傅思瀅訕笑兩聲。想到一進屋，大林就問是和誰前來的，心中一，又問：「你的耳力很好，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練出來的？」

大林平平淡淡地回道：「我原來有些手腳功夫，但現在沒有了，也就耳朵稍微靈一些。」

明明說的是人生憾事，口吻卻不以為意，或許是早已看開了吧。而正是如此，更令人唏噓嘆。

傅思瀅搜腸刮肚，第一次這麼不善言辭：「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總是會長新本事的。」

「呵呵。」大林毫無地笑兩聲，聽到旁人耳中很是尷尬。

客套過後，傅思瀅說明來意：「大林，我來是想問你，你以後作何打算？我自然是可以給你一筆銀子，讓你往後食無憂，只是你的不便，我擔心給你的銀子你守不住，甚至更擔心這銀子會給你帶去災禍。不知道你作何想法？」

大林沉默片刻，說：「我爛命一條，沒有什麼想法。傅小姐不想給我銀子，難道會收留我這麼一個沒用的廢人嗎？」

面對這一句略帶譏諷的話語，傅思瀅倒是未有猶豫，立刻回道：「我自然可以收留下你，我家中並不怕多一副碗筷。」

話語還未說盡，大林抬高聲音質問：「我一個一無是的乞丐，不僅是個瞎子，還毀了容，面目醜陋可怕，更何況我是被你的奴僕所傷！傅小姐真是好大的膽子，說要收留我。難道就不怕收留了我以後，我會伺機報復嗎？！」

不期料大林會突然顯得這般咄咄人，傅思瀅稍一怔，轉頭看向漠蒼嵐。

漠蒼嵐蹙眉打量大林，幾息后，然後沖搖搖頭，無聲道：無妨。

看著有幾分激而前傾的大林，傅思瀅認真想想，說：「我自然還是有些擔心的。如果你我並無集，我定然不會理睬你，可畢竟是我的奴僕犯下錯誤，我這個主人就該善後。」

話語一頓，又道：「既然你並不想被我收留，那我也就不提這話了。」

大林冷哼一聲：「我雖然是個瞎子、是個乞丐，可也是有手有腳地行乞。我不會去別人家作為一個殘廢被收留、被施捨，連乞丐都不如！」

傅思瀅心頭一震，吃驚於他竟還有骨氣。一時片刻后，放聲音：「你誤會了，不用想得如此惡意，我不過是想彌補我的過失罷了。」

大林偏過頭去，不予回應。

傅思瀅再次看向漠蒼嵐。

只見此時，漠蒼嵐的眉間已經皺山川，他的雙眼盯著大林，試圖能從大林的一言一行中觀察出這個人的真實心思。

如果是對旁人，憑漠蒼嵐的眼力，怎樣都能看出一點真實心思，偏偏這次是對大林。

大林沒有雙眼，無法讓雙眼流出心思，又被毀了容，便無法有臉神。

思索后，漠蒼嵐開口：「那你想要如何？若是沒有想法，我們也只能給你一些銀子，讓你回去重新當一個乞丐。」

在聽到漠蒼嵐開口的瞬間，大林兩條胳膊一撐椅子扶手，當即站起！

他倏地面向漠蒼嵐，片息，著嗓音不滿地說：「像個鬼一樣突然說話，嚇死人！你這個護衛真是沒有規矩，不僅隨便站在屋裏，還隨意在主人面前。」

漠蒼嵐面帶不悅：「問你想要如何？」

話音未落，只見那乞丐突然張牙舞爪地朝漠蒼嵐撲去！

兩隻發黑的手形鬼爪模樣，腳下用力一蹬，就像一個躥天而起的炮仗，以兇猛的氣勢撞向漠蒼嵐。

猝不及防的攻擊令漠蒼嵐眉目一厲，速步橫一步，同時抬手向旁一斬！

「啪」「啪」「啪」「啪」，眨眼間，兩個人在屋已過數招。

反應遲鈍的傅思瀅驚呼一聲，趕忙向屋外跑。

「大林你做什麼？快住手！」

只見大林邊打邊說：「我瞧你這不懂規矩的護衛說起話來中氣不足，肯定沒什麼本事。我替你教訓教訓他！」

傅思瀅剛想說用不著他替教訓，一張，忽然腦中靈一閃。

誒？

這個乞丐說漠蒼嵐說起話來中氣不足？難道漠蒼嵐真的因為寒毒而中氣不足嗎？

大林的耳力這般厲害？

正想著，只聽一聲巨大的「砰」！

傅思瀅渾一震，定睛看去，便見是大林被漠蒼嵐一掌打中，撞上屋的長條案。整個人的肚腹部被撞到，「噗」地一下，大林便吐出一大口來。

當即，傅思瀅倒吸一口冷氣，趕忙呼喚晴音去請郎中，然後跑進屋。

過門檻，怔怔看著在乾嘔吐的大林，不敢靠近，扭頭看向漠蒼嵐，見漠蒼嵐臉黑黑，更是不敢有怪罪漠蒼嵐怎麼出手重的抱怨。

「大、大林，你沒事吧？」探長脖子問。

「咳！咳咳咳咳！」

大林捂住肚腹，咳得心肝俱，長條案上一灘鮮紅的跡。

然後，大林一抹上跡，轉過，兩條一，順著長條案坐到地上。

他冷笑兩聲，道：「我能有什麼事？將死之人，肆意妄為，何等爽快！」

見他行事完全乖張，毫無規矩可言，傅思瀅一時怯怯，不敢再對他有好臉。不明白大林為什麼會突然暴起對漠蒼嵐襲擊，難道就因為漠蒼嵐對他說話的語氣不太好？

這也太肆意妄為了吧？

天下哪個人會敢因為慕王爺對自己說話的語氣不好，就攻擊慕王？

傅思瀅：……

除了。

郎中住在不遠，很快趕到。郎中上前想要給大林診治傷，誰料被大林一手揮開。

「不用管我！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多活一天和多活十天，沒有什麼不同！」

傅思瀅表尷尬：「活幾天是沒什麼不同，但是……你不疼嗎？」

吐吐得那樣多，五臟六腑怕是都散了吧？

不疼嗎？

「疼？」大林一怔，后哈哈哈大笑，「哈哈哈，疼？我怎麼會疼呢，我已經吃夠了這世間的疼，哪裏還會再到疼！」

對此，傅思瀅只能無奈。

得，人家自己都不疼，替人家疼也實在是自作多。

這時，旁突然響起漠蒼嵐冷冰冰的話語：「我疼。」

「嗯……嗯？！」

傅思瀅愣，反應過來是漠蒼嵐在喊疼，一臉懵地扭頭，順著漠蒼嵐的示意看去。

只見漠蒼嵐朝出一手指，手指上白白，並沒有什麼傷口跡，實在是看不出有問題。

疑地問：「哪裏疼？」

漠蒼嵐沖勾勾手指：「這裏。」

傅思瀅再湊近看看：「哪裏？有破嗎？」

「沒破，」漠蒼嵐理直氣壯地說，「但撞到了，疼。」

傅思瀅：……

他自己朝大林揮出去的那一掌，活該他疼啊！

見漠蒼嵐理直氣壯又有那麼一點點點點點點的委屈裝相，傅思瀅試探地開口：「那……抹葯？」

「不用，」漠蒼嵐說，「一就好了。」

傅思瀅雙眼一瞇，又試探地問：「我給你？」

「嗯。」

頓時，一臉黑。

大林：抱歉，這裏還有個傷患，請注意一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