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姐姐……傅大小姐，您千萬不要讓我們良心不安。」

剛說出一聲，胡婉婉就趕忙更換稱呼。前幾日還能一口一個姐姐的，喊得親近，現在和慕王爺有牽扯，就不敢再拉近關係。

聽胡家人為了阻攔出錢，連「良心不安」這種理由都用上，傅思瀅面難。

見猶豫了，胡三爺又道：「還傅大小姐諒。此番災禍，是家中奴僕護主遭難，我們主人家必須得對奴僕的家人有所安補償。若是所有的事都讓傅大小姐您做了，以後哪裡還有人敢給胡家當下人。」

胡婉婉和胡斐雙雙附聲：「對對對對！」

傅思瀅看胡家人態度堅決，只好點頭：「那，好吧。」

胡家人不收的錢，也沒有辦法強人所難。好在之所以與胡家結識，是想委託胡三爺從北夏給尋買各種珍奇異寶的，以後在這上面給胡三爺多點錢就可以。

手中拿著玉佩，傅思瀅轉轉眼珠子，看一眼漠蒼嵐，見漠蒼嵐當真是把奚瑞否留下的這塊玉佩當做石頭般不在意，咧一笑，開始和袁悉商量。

「等日後奚瑞否來贖，我就給他說這塊玉佩在今日換了兩萬兩銀子，替他給胡家死去的下人做了補償。師兄你說行不行？」

袁悉的心神剛剛放到慕王準備問審開封府尹上面，一聽這話，一臉無語地看向傅思瀅：「小師妹，你也真是敢想。」

兩萬兩銀子的一百倍，那不就是……

「哼，我不僅敢想，我也敢做，」傅思瀅神忿忿，「他要百倍贖回，就得給我兩百萬兩銀子。我倒要看他給不給得起。會說大話，誰不會？」

端詳傅思瀅的臉，見並沒有多認真之，袁悉知心裡應該是清楚奚瑞否離去時所說言語的真正意思，於是也沒有跟較真二百萬兩銀子這種荒唐想法。

一邊看開封府尹被帶到堂中跪下，袁悉一邊道：「等下次你再見到奚瑞否，恐怕會遭到不亞於此番流落千島湖的大難吶。」

傅思瀅面一暗，握住玉佩，不由得目。

奚瑞否讓漠蒼嵐暫時保管這塊玉佩，還說日後百倍來贖，自然說的是假話。他真正的意思是將這塊玉佩看作一個屈辱，待取回玉佩之日，就是一雪前恥之時。

不用旁人說，傅思瀅自己也知道憑這次結仇，奚家人是將狠狠記在心中了。

默默思索片息，傅思瀅悄聲道：「要不然我讓吳此帶人去追？將他們斬草除算了，省得給自己留下禍害。」

袁悉餘瞧：「那可是晉國的奚家。」

「那又如何？」傅思瀅皺眉，「剛才開封府尹說奚家是『一族之下』，那話是什麼意思？」

見傅思瀅一臉無知，袁悉嘆口氣：「難怪你敢說『斬草除』，原來是不清楚奚家在晉國的地位。」

傅思瀅搖頭，的確不知道晉國之事：「師兄你知道？」

袁悉說：「我跟隨師父修道，也學習觀星之，自然要清楚天下局勢和各國勢力。」

「哦？」滿臉年稚氣的袁悉，頓時在傅思瀅眼中厲害起來，「原來師兄懂得這樣多。那你快給我說說？」

「奚家在晉國的地位，素有『一族之下，萬族之上』的說法。顧名思義，你應該能領會這個『一族』是指哪個族。」

傅思瀅皺起眉頭，不假思索：「晉國皇族？」

說罷，緩緩吃驚之：「奚家在晉國的地位，僅次於晉國皇族？」

「正是。其實不止，這種說法已經顧忌了晉國皇室的面。據我了解，除去晉國皇帝和幾個王爺還有勢力外，奚家在晉國再無匹敵。奚家家主能夠影響、甚至作主帝王決策以及朝堂向。」

「作主？」

這個詞不可謂不驚人。當奚家家主的想法和晉國皇帝的想法相左時，晉國皇帝會聽從奚家家主？

袁悉鄭重點頭：「奚家要維持這樣的權勢，其族培養後人必定嚴苛狠厲。奚瑞否等年輕族人前來我朝，奚家家主豈能不知？」

在傅思瀅越來越慎重的神中，袁悉無奈苦地笑一聲：「小師妹你若是想要斬草除，呵，那得是將晉國奚家全全覆滅了才行。」

心驚著，傅思瀅抬手腦門，以防有冷汗生出流下而丟臉。

袁悉再次重重嘆口氣：「旁人說日後報仇的話，有可能只是逞強，而奚家人，必定會日後來報。小師妹，這仇已經結下，你是躲不過了。你如今之計也只能是未雨綢繆、早做準備，好應對日後奚瑞否的復仇。」

聽完袁悉所言，傅思瀅重重吐口氣，滿心抑鬱。

此時再看手中的玉佩，便不再是白花花銀子的模樣，而是一把寒刺眼的利刃，隨時可能會一個猛子刺的口。

不後悔向奚家討回殺人償命的公道，但不得不好好想一想，為什麼會和奚家結下死仇！

奚家人在千島湖的島上林里，中了花嬈的迷香之毒后失去理智，大殺特殺，無異於為花嬈手中的刀。

借刀殺人，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刀，還是執刀之人？

東想西想，說到底，還是全由花嬈那個賤人所害！

傅思瀅剛想去找方止詢問花嬈被關在哪裡，一抬頭，就見開封府尹激地俯叩首：「多謝慕王爺恕罪！下激涕零，必定會全心全意理城中相關事務，日後再也不會對異國人放鬆看管！」

漠蒼嵐起，走出長案，面冷漠：「本王會留人在府衙一個月，監管你是否稱職。你最好不要讓本王後悔今日沒有取你命。」

跪在地上的開封府尹，跟隨漠蒼嵐的腳步轉：「下必定盡心竭力，莫敢辜負王爺期！」

只不過是與袁悉幾句話的工夫，未曾想等到了漠蒼嵐原諒開封府尹的結果，傅思瀅狐疑蹙眉地看向漠蒼嵐，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決定，真的不符合他的格手段。

見漠蒼嵐已經抬步向外走，傅思瀅看看開封府尹，張口想要說什麼，又不知能說什麼。

倒是開封府尹見看過去，跪在地上又是賠笑又是拱手的：「這幾日冒犯木小姐了，還木小姐海涵。」

都這會兒了，還不知道傅思瀅的真正份呢。

傅思瀅撇撇，最終一句話未說，腳步速速追上漠蒼嵐去。

一走出府衙大門，府衙外頓時沸反盈天、人歡馬。百姓們齊齊跪下叩拜，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慕王千歲！」

「慕王英明！」

可稱震耳聾、響徹天際，彷彿整座開封城都回著這番高呼。

此時府衙外早已不見那群奚家人的影，全然是興激的百姓們，若不是長燚軍護衛在外看守，百姓們怕是要群激地衝到慕王爺的面前來跪拜。

漠蒼嵐一副見多識廣的模樣，毫無反應，徑直步下高階，登上馬車，不再出形。傅思瀅小步碎碎地跟在漠蒼嵐後，剛要登上馬車，忽然稍有猶豫。

問方止：「我就這麼眾目睽睽之下和你家王爺同乘一車，是不是不太……雅觀？」

出於矜持，或者是出於被人看到的影響，傅思瀅用了「雅觀」一詞。

對此，方止到莫名其妙：「來的時候，您不是和主子共乘一車嗎？」

「是，但……」

車傳出漠蒼嵐的輕斥：「還不快上來，磨蹭什麼。」

聞言，傅思瀅趕拋棄方止：「好嘞！」

鑽車廂關上車門之前，目落在遠跪地高呼的百姓們上，傅思瀅心中萬千慨。

若不是開封府尹此前的種種事不公，讓開封城積累下的民怨民怒得到發，漠蒼嵐哪怕是慕王，區區一次面、一次斷案，又怎至於能引得百姓如此高呼恭維？

前幾刻還是畏懼，此時便是擁護。想想所有參與此案的各方，傅思瀅恍然發覺最後竟然是漠蒼嵐收穫最多，為得利之人。

胡家死了奴僕，結下大仇，倒是漠蒼嵐贏得民心。

嘿，為什麼好人就沒有好報呢？

在傅思瀅眉弄眼、撇皺鼻時，漠蒼嵐斜目淡淡瞧，起腰佩長長的流蘇揮到手上：「你在想什麼，一臉的彆扭，真難看。」

別提難看，傅思瀅現在一聽到「難看」兩個字就要炸。

反手將腰佩流蘇揮開，沒好氣地問：「你怎麼對那開封府尹沒有半點罰，還令他任原職？」

「此事需回皇城與皇上商量后再做定奪，所以也便容他幾日安穩。」

還需要和皇上商量？

傅思瀅目疑。

流言慕王爺隻手遮天，理朝廷命時往往是先斬後奏、毫不留，也得皇上的大力支持。還記得當初平安侯府被滿門抄斬時，便是漠蒼嵐親力親為，之後才上報給的皇上。而今不過是理一個開封府尹，卻說要和皇上商量？

見眉頭皺得像個老婆婆，漠蒼嵐沖勾勾手指：「過來。」

傅思瀅立刻後仰，離他更遠：「幹嘛？」

漠蒼嵐輕哼一聲。山不就他，他便就山。

微微傾斜向傅思瀅靠近，出一手指點住的眉心輕。

「要革職開封府尹，必須要有合適的員能立刻接任。我手下並無可勝任之人，所以需要和皇上商議之後再做定奪。」

這倒是個理由。

但，總還是覺得怪怪的。

被點住眉心的傅思瀅，展平眉間：「反正不能就這樣高高拿起、輕輕落下，像是一場玩笑。」

漠蒼嵐頷首：「嗯。」

見如此才滿意地點頭，他輕笑：「沒替你報仇，不高興了？」

立即，傅思瀅輕哼一聲：「我才沒那樣小肚腸。你有安排就好，若是沒有安排，我再生氣也不遲。」

「哦，原來傅大小姐並非是小肚腸之人。那剛才來時，也不知是誰鼓了一路的腮幫子，像一隻……」

他不說了，目調侃。

「閉！」傅思瀅怒斥。

知道，肯定是大青蛙！癩蛤蟆！

被漠蒼嵐點出應該是還要生氣的，傅思瀅大哼一聲，背過，繼續生氣。

已經忘了來時是因為什麼生氣，但知道現在有新理由讓氣呼呼了！

馬車抵達百泰客棧。下車時，傅思瀅聽到方止詢問：「主子，咱們是還要在此地停留幾日，還是今日便回皇城？」

漠蒼嵐沒有立刻決定，轉首看向傅思瀅：「你那位好友的如何了？」

傅思瀅搖頭：「不知，今早走得急，忘了問。」

扭頭打發晴音：「去問問小姐的侍，看小姐的病可有好轉。」

晴音：「是。」

那晚在千島湖沉船后，淺蘇雖然沒有像傅思瀅一樣倒霉地落水中，但是在風雨加之下，還是病倒了。

在傅思瀅流落孤島時，淺蘇早早被送回開封城養病。可等傅思瀅都回來了，淺蘇的病依然沒有好轉。

傅思瀅的腳底還傷著，晴音被派去做事，孫丹自然不會將攙扶人這種好事獨自包攬。

孫丹退到一邊，漠蒼嵐很自然地攙扶住傅思瀅，托著這個滿是傷、一瘸一拐的姑娘往客棧里走。

剛才在府衙，傅思瀅裝得像個正常人，這會兒一回到客棧，尤其是還被漠蒼嵐扶著，就立馬就變一個近乎半不遂的廢人。

看得孫丹都牙酸。

古話說得真對：漂亮的人都是騙子！

漠蒼嵐的份已經亮明，不用王府的人表示，消息靈通的客棧掌柜就早早將客棧里的其他客人都給請走。

只有之前得到傅思瀅讓出房間的曹夫人沒有被強制送客。不過曹夫人眼下也已外出，並不在客棧。

於堂中圓桌旁坐下，傅思瀅立刻對方止說：「花嬈呢，我迫不及待要和算賬了。」

方止點頭：「花嬈被府中護衛看守在客棧後院的柴房裡。」

漠蒼嵐神凝重：「把帶上來。」

「是。」

方止命人去將花嬈帶上來，傅思瀅和漠蒼嵐雙雙沉默。傅思瀅是琢磨如何才能令花嬈生不如死，漠蒼嵐的眼神則更恐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