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這葯您都看了半天了，是有什麼問題麼？」看唐敬之把那包防治蟲蟻的葯來來回回翻了好幾番，崔軍醫都急出汗了。

唐敬之被他這麼一，像是被打斷了思路，匆匆回神，「這葯對付不了山林里的蛇蟲鼠蟻，方子還是重新研究吧。」

說著把藥包塞回崔軍醫手中便徑自走了出去。

留下一群一頭霧水滿面疑雲的軍醫面面相覷。

高人總是和尋常人不一樣，深不可測啊。

不過唐先生說著方子有問題，那便要重視了。

崔軍醫有模有樣地也開始研究手裏的藥包，好一會兒說道：「這樣吧，你們誰跟我去林子裏走一趟，瞧瞧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咱們好對癥下藥。秋了，再等那些蟲蟻挪到咱們這兒覓食就遲了。」

一個年輕的軍醫當場就自告勇跟著崔軍醫去了。

唐敬之從軍醫帳中出來，走到軍營邊緣，往山林的方向看了看，復又低頭沉思，也不知道他是盤算離開什麼，他去馬廄牽出自己的馬，就出了營門。

半個時辰后他才回來，一回到帳篷便磨墨鋪紙，迅速寫了起來。

帳外忽然傳來腳步聲，唐敬之一頓，外面的人便進來了，唐敬之正好寫完了，抬頭一看，進來的正是作小廝打扮的青青。

「青青，你來的正好，我這兒有封信你飛鴿傳書送回京去，晚了怕就遲了。」

青青被唐敬之難得一見的嚴肅表嚇著了，愣愣點頭，著信便出去了。

唐敬之從懷中拿出又一個瓷瓶，盯著瓶，彷彿能看出一朵花兒來。

這回的事真有夠棘手的。

京城之中。

邀宮裏，送走了王映月之後，蕭如月便吩咐綠把準備好的點心湯水帶上，要去書房送心了。

離京前就剩下這最後兩日了，岳相倒是不肯放過他，宇文赫也不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皇帝，自然也是勤勤懇懇的。

昨個夜裏他起來咳嗽了幾聲是聽見了的，但他怕擔心，還儘力著，也只能假裝聽不見。

書房這會兒還忙得很，蕭如月剛到門口就聽見，岳相為了後日離京之事在與宇文赫辯駁。

要說這位宰相也是膽大，不愧是元老。

小順子想去通稟，被蕭如月住。便和綠在門口候著，等他們討論出個一二三來，才招呼小順子去通報一聲。

小順子扯著嗓子嗷了一句：「皇後娘娘駕到——」

書房裏頓時寂靜。

下一刻，門便打開，宇文赫那張俊赫然出現在門后。

「臣妾拜見君上。」蕭如月有模有樣地朝他福了福。

宇文赫還不樂意了，「不是說了讓你免跪的麼？」說著把扶起來，牽著走進了書房。

岳相和景煜，工部王尚書、刑部鄒尚書，以及門下省的主事都紛紛向蕭如月行禮。

景煜忍不住往蕭如月這裏多看了兩眼。

「臣等告退。」

岳相最是識趣不過，皇後娘娘登場他便率先退場了。彷彿之前與宇文赫據理力爭的人不是他。

宇文赫也不留人，揮揮手便讓他們都先下去了。

景煜走慢了幾步，退出去前小聲與蕭如月說道：「說，小姑姑若是得空出宮便再去一趟家裏，有好東西給您。」

蕭如月點頭說好。

綠也是擱下東西便退出去了。

偌大的書房一下就走得剩下宇文赫與蕭如月兩個人了，某君上這會兒便是肆無忌憚了，抱著蕭如月坐在座上，不自地深吻纏綿了一番。

「別鬧……」

蕭如月推了推他，宇文赫這才作罷，沖眉弄眼道：「這兒的確不合適，回去再說。」

蕭如月一臉黑線：「……」你果然不是什麼正經皇帝。

「本宮給你帶好吃的了，你別在福中不知福。」蕭如月在他臉頰上了一下。

誰知道宇文赫又賴皮地湊過來吻，吻得臉頰緋紅，上氣不接下氣，這才罷休，「瞧，朕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人。」

說著便打開食盒，徑自拿出湯盅來。

蕭如月暗自慶幸，好在不喜歡往上抹胭脂，要不然宇文赫還不知道要吃多進肚子裏去呢。

湯其實也是據葯膳的方子燉的，蕭如月費盡心思和雅音姐姐參詳了一番才最終敲定了，不過手事宜就給了這方面的行家綠去辦。

另一個食盒裏還有三樣點心，正好與葯膳湯搭配著吃，都是固本培元養氣補的。

宇文赫打開蓋子嗅了一嗅，便遞到蕭如月跟前，「喂朕可好？」

蕭如月瞪了瞪眼：「……」你是個娃娃麼？

然而最終是沒把這話說出口的，從食盒裏拿出小勺子，一口一口餵給他。

宇文赫給喂的不耐煩了，又從手裏奪過勺子，一口一口餵給。

其實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吧。

蕭如月無奈，喝了幾口就不肯喝了。某君上這才勉為其難，自己一口給喝了。末了他還信手抓起一塊糕點咬了口，隨即又遞到蕭如月邊。

端是沒有半點皇帝該有的樣子，自在灑。

「方才你們在說的擬旨的事我都聽見了。」蕭如月勉為其難咬了一口，這才把話題引正題，「岳相似乎不太同意你擬傳位的聖旨。」

其實蕭如月說的很含蓄了，方才岳相的原話是：「君上正值壯年，娘娘又已懷有孕，君上何以急著立大將軍為儲君令其接任君位？莫不是想自個兒去逍遙？」

「老頭子嘛，難免古板了些。」宇文赫滿不在乎道，「不過他說的是，我正當壯年，就這麼留下立儲聖旨離京出走，讓岳相多想也是理之中。」

眼中卻還有些許的落寞。

蕭如月抿了抿，不知道該怎麼接他這話。

但下一刻，宇文赫便一掃眸中落寞，摟著蕭如月道：「老頭子多想也是無妨，這大夏江山只要還是姓宇文，誰當皇帝又有什麼關係，是我弟弟和是我兒子有什麼要的？」

「是是是，君上視功名如糞土，視皇位如無。」蕭如月難得符合。

「這話說的不錯。」宇文赫心滿意足地點點頭，「但若被宇文驍聽見我說我視皇位如無他怕是要惱了。我不要的東西丟給他，豈不是顯得他很掉價？」

皇後娘娘一時語塞。

這話說的太有道理，竟然無言以對。

等蕭如月想好怎麼反駁他，才發覺，抱著的人把所有重量都在上了。

宇文赫不知不覺便靠在肩頭睡著了。

他太累了。

蕭如月稍稍調整了坐姿，靠著椅背，讓宇文赫靠在上。

他睡得很也很沉，睡天真無邪，睡夢中不知在掛心著什麼，眉頭微蹙，令人心疼。

蕭如月的食指中指輕輕落在他眉間，細語低喃道：「你是不是太累了，已經迫不及待想放下這個擔子了？」

睡夢中的宇文赫彷彿是聽見了的話，呢喃答道，「別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萬事有我……」

他卻是沒醒。

蕭如月笑了，在他的薄上輕輕落下一吻。

就這麼盯著他的睡看，不知不覺間也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過去險些錯過了午膳。

宇文赫破天荒讓把午膳送到書房來。

這對蕭如月來說，也算是個新奇的驗了。

用過午膳之後，蕭如月陪宇文赫坐了一會兒便回邀宮繼續歇息，宇文赫則接著忙他案頭的那些奏摺。

未時許。

蕭如月換了便裝，帶上沈良和銀臨綠便出宮了。

出宮前在繡房裏倒騰了好一會兒才出來，走時帶著一個不太大的荷包，鼓鼓囊囊的，也不曉得裏頭是裝了什麼。

蕭如月率先回了一趟蕭家，蕭老夫人說有東西給不是說說的，而是真的有。

蕭老夫人讓漣漪從的柜子裏拿出三套小服來，這是蕭老夫人親手做的，要給寶貝孫腹中的孩子穿的。

「我一共做了三套，你家的娃兒先來的，就讓他佔便宜些。等景煜和漣漪什麼時候有孩子了，我老太婆也把這份給補上。」

漣漪滿面，都不出聲了。

蕭如月激地熱淚盈眶，多大年紀了，還親自做這小服給的孩子，是有預這一次走了，很可能就不再回來了麼？

但這話不敢說，只能再三說：「那我就替肚子裏的這個小兔崽子謝謝太的心意了。」

蕭老夫人笑得心滿意足，眼裏頭又含著淚。

不為、也不參政，但孫兒是看著長大的，別人不了解還不知道麼？若非有一大堆不能說的，這丫頭又何至於一直對遮遮掩掩，支支吾吾的。

有些話呀，年輕人不說，便當做不知道吧。

蕭如月告辭時，蕭老夫人也沒挽留，只說：「有空多回來家裏坐坐。」

「知道了。」

綠捧著緻的小服倒是興得，「老夫人倒是提醒了我，回頭我也要好好準備幾樣小主子出生后能吃得上的東西。」

蕭如月聞言笑了笑，笑容里難掩一的苦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