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康二十一年,十月初二,褚家五姑娘褚瑜行及笄禮。
正賓請的是德高重,兒孫滿堂的大長公主殿下,贊者為褚瑜閨中好友穆靈溪。
笄禮在東堂舉行,觀禮者于堂外落座。
褚瑜換好采在室等候,等開禮后國公爺朝觀禮者致辭結束,穆靈溪先出室以盥洗手,隨后褚瑜走出室至場地中面向南,向觀禮者揖禮,于西正坐笈者席上后,穆靈溪為其梳頭。
長公主這才盥洗手走向褚瑜。
褚瑜轉向東正坐,有司奉上羅帕發笈,長公主走至褚瑜面前,頌祝辭,“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志,順爾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①。”
念完祝辭,長公主為褚瑜梳頭加笄,初加便已完。
二加,褚瑜于室換好襦一拜復位。
有司奉上發釵,長公主為褚瑜簪上發釵,頌祝辭,“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胡服②。”
三加,褚瑜換上深二拜復位。
有司奉上釵冠,長公主再為褚瑜加上釵冠,頌祝辭,“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在,以厥德。黃耈無疆,天之慶③。”
三加結束,褚瑜便要換上大袖禮服,出房三拜。
再聽父母聆訓,后向所有觀禮者揖謝,至此禮。
原還有字笄,但因今日又是褚瑜的定婚宴,先前與景家已有商榷,褚瑜的字由景時卿來取,順勢定下二人婚約。
可未曾料到,今兒這般重要的日子,景時卿竟然到禮都未見蹤影。
褚國公與衛氏心下早生不滿,但面上依舊笑的和氣,直到迎觀禮者席后,衛氏才回房氣的甩了茶盞,怒道,“他景時卿怎敢!”
褚國公也是一臉鐵青,往日衛氏抱怨景家幾句,他尚且能說和安,可今日他亦是憋了一肚子火。
“這麼重要的時辰他竟也敢誤了,是本不將我褚家放在眼里!”衛氏甩了袖坐下,厲聲道,“依我看,他既如此輕慢,這樁婚事就此作罷。”
褚國公聞言皺了皺眉,勉強平息心中的怒火后,道,“且看他景家如何代吧。”
衛氏側猛地瞪向他,正要開口便又聽褚國公勸道,“我知道夫人咽不下這口氣,可這樁婚事畢竟是阿瑜中意的,且先看景家什麼態度再做打算。”
若景家不能給出合理的解釋,就算阿瑜中意,這樁婚事也不能要。
定婚宴就如此輕慢,待了婚還了得。
他褚明鶴捧在手心里養大的姑娘,絕不能拿去給人作踐。
與此同時,褚瑜亦在房中心緒不寧。
景時卿竟當真遲到了!
“碧菡,景家可有人回話了?”
碧菡只當褚瑜著急,怕好不容易求來的婚事就這麼沒了,便安道,“眼下還沒有靜,姑娘莫急,景大公子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耽擱了。”
可這話說出來自個兒都不大信。
有什麼事是比自己的定婚宴還重要的。
且又不是臨時作的安排,早幾個月前就定下了,就是再忙也能空出這一日來。
恰在此時,挽冬急急跑了進來,朝褚瑜道,“姑娘,有消息了。”
褚瑜砰地站起來,十指握在一起,張的聲音都有些發,“如何說?”
挽冬只道是褚瑜太過憂心,遂笑著安道,“姑娘別急,不是景大公子有意誤了時辰的,是景大公子在來的路上驚了馬,前來報信的人說景大公子摔傷了,正在就近的醫館診治,晚些時候便過來。”
這簡單的幾句話,對褚瑜來說便如五雷轟頂。
整個人在頃刻間便泄了力氣,跌坐在貴妃椅上,好在面上涂了胭脂,看不出蒼白的臉。
是真的,夢境中的事真實的發生了。
那麼之后呢,褚家也會如夢中一般敗落嗎,父親母親,叔父叔母,哥哥們,都會死嗎。
不,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姑娘,您怎麼了。”
碧菡挽冬見褚瑜似是失神般搖著頭,忙上前擔憂道。
這時,外頭傳來丫鬟的行禮聲,“二公子。”
褚瑜聽得靜猛地抬頭起迎了上去,因太過慌,剛穿過屏風便一頭撞進褚崢的懷里。
褚崢常年習武又生的高挑,雖瞧著瘦,但膛卻是無比堅。
褚瑜被這一撞頓時清醒過來,著鼻尖痛的小臉皺了一團。
“我看看。”
褚崢擰著眉抬起褚瑜的臉,見并無大礙才稍微放心,冷著臉道,“跑這麼急做什麼。”
褚瑜眼眶里包著一汪淚,可憐兮兮的看著褚崢,喚了聲,“二哥哥。”
見妹妹如此態,褚崢哪還能繼續擺冷臉,當下就放聲音哄了幾句。
等痛楚散去,褚瑜才著褚崢,褚崢自是明了的意思,搖了搖頭,“不是我做的。”
昨日夜里,褚瑜求得褚容同意去給魏鈺送請柬后,便又求到褚崢跟前,說自己做了一個噩夢。
只說在夢里景時卿并非的良配,所以想請褚崢幫忙,毀了今日的定婚宴。
至于其他的,褚瑜都沒有說。
并不能確定夢里的一切是否會真實發生,說出來只會平白讓人擔憂,又或者只當是在胡言言。
畢竟做夢夢到未來會發生的事,著實太過荒謬。
褚崢當時聽了很是訝異,這樁婚事是妹妹自個兒中意的,如今臨到定婚宴了,怎又反悔了。
是的,褚崢只以為是妹妹不再愿意與景時卿定婚,才想出來這麼個荒唐的理由。
在褚崢的再三追問下,褚瑜終是說出了在茗香樓所聽到的。
褚崢頓時暴起,當下就要去尋褚國公將定婚宴作罷,褚瑜費了好大力氣才將褚崢勸住。
“二哥哥信我,可不代表旁人信我,此事除了我親耳所聞外,沒有半點證據,若以此作為悔婚的理由,難免被人詬病,如今國公府樹大招風,若被有心人利用便得不償失,況且,此事本就是景時卿的錯,不值當毀了國公府的名譽。”
“我有法子能攪合明日的定婚宴,至于后頭的事便再做打算,只要景時卿當真另有所,就一定會出端倪,介時手握證據,便能明正大的與景家斷了,也旁人找不出國公府的錯來,就算他景家想倒打一耙,也不能夠。”
“且我這場噩夢不止二哥哥不信,我自個兒也不信,不如等明日,看景時卿是否真的會因驚馬摔傷了,如若是真的,二哥哥一定要幫我。”
褚崢最后終是被褚瑜說服,沉的撂下一句,“不論五妹妹的夢是否是真的,明日的定婚宴都不能繼續。”
因此,兄妹二人又做了兩手準備。
褚崢的計劃是,不管景時卿今日會不會因驚馬摔傷,他都會讓這事變真的。
他的人就埋伏在新元坊外。
可沒想到,他們沒有等來景時卿,卻等來景時卿在歲銨街驚馬摔傷了的消息。
褚瑜對此已有預料,若是二哥哥做的,必然早會派人來知會。
景時卿驚馬一事得到印證,褚瑜的心又往下沉了沉,難道這個夢當真是上天給的預警。
“五妹妹打算如何做。”褚崢嚴肅道。
褚瑜聞言眼神微閃,沉默片刻后心虛的將的計劃說給了褚崢,果然,褚崢立刻瞪圓雙眼反對。
“此事還有別的方法可行,怎能外人幫忙。”
褚瑜知道很難說服褚崢,便只能用常用的手段...撒耍賴。
手抓住褚崢的袖晃了晃,搭搭道。
“我之所以找二哥哥,就是知道二哥哥最疼我,一定會答應的,二哥哥要是不幫我,我可就沒有其他的法子了,只能嫁給景時卿了。”
“二哥哥相信我,我有分寸的,二哥哥,好不好嘛。”
褚崢只覺被搖晃的頭暈目眩,可明明扯住他袖的那力道微乎其微。
經歷過沙場無數戰的鐵漢,終是抵不住妹妹的請求,飄乎乎的應了,“好。”
等回過神來再想反悔已是不能了,只得沉聲道,“魏鈺不一定會答應。”
褚瑜眨眨眼,“我有法子讓他答應。”
“若實在不行,二哥哥再唬他一唬,我以往聽三哥哥說過,魏世子雖張揚跋扈,但對上三哥哥卻是不敢放肆的,若二哥哥嚇一嚇他,他不敢不應。”
褚崢眉頭擰的更深了。
褚容里能有幾句實話,也就五妹妹對他說的話深信不疑。
“他畢竟是廣陵霍老將軍的外孫,不可做的太過,若他不應也不好強求。”
褚瑜忙不迭地點頭,“嗯,二哥哥放心,我定與他好好說。”
送走褚崢,褚瑜調整好緒,碧菡進來給整理好禮服,才施施然往前廳走去。
盯上魏鈺,多半是因那個夢境。
眼下已證實夢中諸事恐為真,那麼便是欠了魏鈺的,死后,他與了冥婚,他后世香火,他們也算是夫妻一場。
而如今有機會改寫未來,絕不會再與景時卿有半點瓜葛。
至于另外一小半的緣由,則是覺得魏鈺有這個本事攪合這場定婚宴。
不論是未來忍多年,掙得軍功回長安洗清冤屈的魏將軍,還是三哥哥里囂張不羈的魏世子,都信他有這個能力。
這時候的褚瑜,已無形中將夢里發生的一切視為自己曾經歷過的,畢竟夢中種種都太過真實,真實到現在心頭還著一悶氣,似是被磋磨利用多年卻無申訴的委屈與憤恨。
而出現在生命的盡頭,讓死而無憾的魏鈺,便是被囚在后院多年后,照進來的一束,讓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得到了短暫的安寧與藉。
那個因愧疚娶尸府,給后世香火的人,定是值得托付與信任的。
若能活著嫁他一次,也未嘗不可。
作者有話要說:①②③取自百度及笄禮流程。
褚瑜:二哥哥嚇嚇他
魏鈺:我像是被嚇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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