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曄所在的這樹林, 是省城人民公園里最偏僻的一個角落。

　因為今天是工作日，公園里散步閑逛的人本來就沒多, 何況這樣的小樹林里，更是沒人來。

　齊曄被重重圍住，困猶斗，他沉默堅毅的眼神里，仿佛含著，嚨里抑著發出咬牙切齒的沙啞聲響。

　“……我娘，是不是你害死的？”

　林潔抬起眼皮, 出稍稍有那麼一點兒意外的神，“你還真是的兒子啊？”看來自己這毒辣眼還沒退步, 做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眼睛要毒。

　那次在家樓下看到齊曄, 林潔就已經有了似曾相識的覺，想到了什麼, 只是沒想到，這小伙子還軸，居然一直盯著，這都多久了啊。

　林潔彎了彎眼尾, 笑道：“你齊曄是吧？我還記得你的名字, 聽你娘說過。一下子都長這麼大了啊, 要是你娘能看見，肯定會很高興的。”

　說這話的口吻, 仿佛和齊曄他娘就是真意切的好姐妹，只是從的神里, 卻看不出半分可惜抱憾。

　齊曄再次咬著牙問：“我娘的死, 和你有沒有關系？”他額間的青筋暴起, 眸中泛濫，在額角淌下的鮮中，襯得格外可怖。

　“年輕小伙子，火氣別這麼大嘛，你媽的死，和我能有什麼關系？”林潔淡淡笑了笑，上前兩步，話鋒一轉道，“倒是你的死，可能和我有點關系。”

　“齊曄，看你媽和我是好姐妹的面子上，我給你兩條路。”林潔手比劃道，“一，加我們，你捆著這個人，把送去賣掉。”

　“二，我送你一程。你不是很想知道你媽怎麼死的嗎？我可以送你去見。”

　林潔的話說得很輕松，話里含著笑意，好像生死對來說，早已見慣。

　齊曄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像他這樣的人，誤了他們人販子的事，撞破他們買賣的現場，所以就要滅口。

　他甚至會想，他的爹娘是不是也因此喪命。

　剛剛，他已經看到林潔把霍倩給這幾個男人，準備離開。

　如果他再不出聲，林潔和他們幾個就會分頭走，他一個人，無法同時跟蹤兩撥人。

　而且這是買賣人口的現場，現場抓贓，才是最重要的一刻，讓這些犯罪分子無法可說。

　所以齊曄站出來，把那幾個男人還有林潔霍倩，都攔了下來。

　但如江茉所說，他再厲害，也仍舊不可能一個人掀翻這麼多人，尤其他們還帶著刀。

　齊曄萬分小心，但腦袋還是了傷，不過，他們這些人也不好過。

　齊曄的拳腳可不是他們能得住的，一個個已經鼻青臉腫，所以越發恨意滔滔地狠狠盯著齊曄。

　“別掙扎了。”林潔的笑容很冷，在眼里，齊曄就是一條賤命，是賺錢路上的絆腳石。

　這條路走了這麼久，踹開的絆腳石難道還嗎？

　只不過這個齊曄，還是個茬子，難解決的，這麼多人手圍著他，卻久久不能解決。

　林潔心里也不由升起一煩躁，雖然解決齊曄是早晚的事，只要等齊曄的力氣被耗空了，他就是那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但林潔還是覺得有不太好的預，皺起眉，看了看除了這里的靜，其他地方都雀無聲的小樹林，盡管不遠還有人在風，也沒什麼異常的舉，然而林潔的第六還是在提醒，有危險。

　干這一行這麼多年，林潔有好幾次，都是通過自己的第六化險為夷，所以很相信自己的第六，這次也不例外。

　林潔繼續攙著昏迷的霍倩，低聲音道：“你們快解決了他，我先走了。”

　“那這個人……”一個正持著刀子對著齊曄的男人聽到林潔說話，忙回頭，目落在霍倩上。

　林潔沒好氣地看了那男人一眼，“怎麼？你就缺這個一個人頭的錢啊？的事你們不用管了，反正今天這筆生意，我和你們是做不了。”

　“……生氣的話，就快點弄死這壞了你們好事的愣頭青吧。”林潔故意把那些男人的怒火引到齊曄上，而后扭頭就走。

　齊曄哪能讓林潔走，他拼了命地突破重圍，想要攔下林潔。

　可是，他攔不住。

　那些男人把他圍住，無冰冷的刀刃刺過來，當他不管不顧，只想沖破阻礙的時候，那鋒利的刀刃刺破他銅墻鐵壁般的皮。

　劇烈的痛襲來，世界在眼前變一片。

　齊曄徹底紅了眼，他心中早已清楚，林潔和他娘的死不了干系，所以他不能讓走。

　那個殺人兇手，絕對不可以離開！

　流進眼眶里，混一片漫遍視野的紅。

　齊曄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搖晃的紅世界中，林潔拖著霍倩，一步步遠離。

　咣當——后腦勺被砸中。

　齊曄緩緩倒下。

　他目眥裂，拼命地睜大雙眼，保持著最后清醒的意識。

　見他倒在地上，那些男人們仿佛蒼蠅看到終于快要支撐不住的雄獅，全都撲了上來。

　齊曄覺得好累，他了眸子，忽然看到視線的余里，江茉帶著一群警察，沖了過來。

　快要化得看不清的黑紅之間，就像一束清澈溫暖的，頓時讓他的四肢百骸里生出力氣。

　江茉跑到他邊，帶著哭腔，“齊曄，你別睡著啊，我們還要回家的。”

　是啊，他不會睡的，他們回家。

　齊曄支撐著搖晃的子，從地上站起來，帶的外套下，怕把的漂亮子上沾到。

　然后，他才手擁住，寬闊堅實的膛為圈出一方安全的小天地，不讓在警察和人販子的搏斗之中被誤傷。

　“齊曄，對不起，我來晚了。”江茉吸了吸鼻子，伏在齊曄的肩頭。

　“不晚。”齊曄嗓音沙啞，微微仰頭，不想額頭上的污把染臟。

　“走，咱們去包扎。”江茉反手握住齊曄的大掌，“我說過，只有我能欺負你的，這些人，他們都不會有好下場。”

　那些剛剛圍攻齊曄的男人，都已經被江茉帶來的警察們給制服。

　江茉帶來了很多警察，約莫有十幾個，所以把這些人販子抓住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

　齊曄方才腦袋暈乎乎的，忽然反應過來，“林潔！林潔跑了！”

　“沒跑呢，在那。”江茉手一指。

　在不遠，林潔正面很難看地戴著手銬，兩個警察守在后。

　而霍倩已經被救下，正被放在樹干旁斜倚著，皺著眉，似乎已經有了快要蘇醒過來的跡象。

　江茉扶著齊曄，兩人走過去。

　牛振華站在林潔邊，臉同樣不好看，對江茉表現出強烈不悅的彩，“你說說你這小姑娘，都說有困難，找警察，你怎麼不相信我呢？還去找了別的派出所的警察過來，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派出所的幾個幫不了你，不能救下你男人，不能抓住人販子啊？”

　他也是沒想到，江茉就是去小賣部買東西的一眨眼功夫，居然就出錢讓小賣部的老板幫忙去這個轄區的派出所報了案。

　這座公園所在轄區的派出所倒是平時沒什麼案子，警力也足，聽說有危險，二話不說就帶人沖過來了。

　倒是他當時還在爭執，要去汽車站追人。

　江茉見到又來了一批警察，立刻就說：“牛所，那您去汽車站吧，我和這幫警察同志去公園找，正好咱們分開行，怎樣都沒錯。”

　“……”牛振華沉默了幾秒，江茉卻沒等他，已經和其他警察一塊兒走了。

　最后，牛振華也跟來了這兒。

　在公園里還沒走多遠呢，就先逮到了林潔，攙著一個昏迷的人，就算說得天花墜，警察也覺得有嫌疑，不能放過。

　再順藤瓜，很快就找到了小樹林這兒，救下齊曄，把其他人販子也一網打盡。

　這一回，除了齊曄了點傷，其他地方都贏得非常漂亮。

　尤其是江茉沒想到，還到了牛振華這樣的背后大瓜。

　牛振華還在那兒絮絮叨叨，“你說說，這兩邊派出所的警察都出了，這案子到底歸哪邊辦啊。”

　江茉扶著臉微白的齊曄，睨了牛振華一眼，“牛所，這您就不必擔心了，畢竟案子歸誰辦，也不著您辦。”

　牛振華一瞪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江茉朝他挑釁地笑，“我會進行實名舉報，懷疑你和人販子有利益往來！從我進派出所保報案之后，你非但不急，反而還說什麼要為了證實況真實而問我一大堆問題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之后的種種跡象更是證明，你和人販子有所勾結！”江茉擲地有聲地說出來，其他警察都愣了愣。

　另一個派出所的警察就不說了，他們和牛振華也不太，這會兒兩人押著一個人販子，正準備收隊，聽到江茉的話，都表茫然地看過來。

　但牛振華的那幾個手下，卻開始為他說話。

　“江茉同志，你怕是弄錯了吧？牛所是我們派出所的老好人了。”

　“是啊，牛所人很好的，辦過很多大案子，而且也抓過人販子的，他怎麼會和人販子是一伙兒的呢？”

　江茉冷眼道：“人販子也有不同的組織，說不定他抓的人販子是為了給自己的組織解決競爭對手呢？”

　牛振華氣得想跳腳，“你這小姑娘！飯可以吃，但話怎麼能說呢？你憑什麼往我上倒臟水？啊？虧我還盡心盡力幫你抓人販子救你男人啊！你就這麼以怨報德？真是狗咬呂賓，不識好人心！”

　江茉勾笑笑，“反正呢，舉不舉報是我的事，你清不清白是你的事，你不需要向我證明，留著你的解釋和警察說去吧。”

　牛振華臉鐵青，比吞了一百只蒼蠅還難。

　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江茉和齊曄離開，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

　江茉和齊曄也不能直接走，先去省城的醫院包扎好傷口，再去派出所錄筆錄。

　包扎傷口的時候，齊曄不肯讓江茉看，被江茉又罵了一頓，說他不聽的話，明明救兵還沒來呢，就要上去拼命。

　其實當時他繼續跟著霍倩那邊走，照樣能抓出一大片人販子。

　可他就是不愿意放過林潔，畢竟林潔才和他娘的死有關，也因為他的這份執拗，兩邊都不想放過，所以才會弄得自己傷，被圍毆。

　幸好江茉帶著警察及時趕到，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等到做完筆錄，霍倩也醒了，知道自己差點被人販子綁了之后，簡直一陣后怕。

　知道江茉和齊曄救了之后，一直忍不住地道謝。

　尤其看到齊曄還了傷，更加于心不忍。

　回到縣城后，還特意來江茉們家里拜訪了一遍，送了不水果和營養品，讓齊曄一定要養好。

　而齊曄其實底子好，那點小傷他也不怎麼在意。

　除了最開始兩天被江茉強行按在家里，哪里也不準去之外，沒過兩天，他就又上施工隊去監工干活去了。

　他一直記掛著的，不是自己的傷什麼時候能痊愈，而是省城被抓的林潔里，到底吐出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要不是臨走前，舅舅答應了他，一有消息就通知他，只怕他心里會更加糾結關心此事。

　等啊等，等到他的傷疤結的痂都快掉了，齊曄終于等到舅舅通知他。

　審訊有結果了，速來省城。

　-

　收到舅舅特意打電話給李解放告知的消息后，齊曄第一時間就是和江茉收拾東西，上省城！

　這會兒天都快黑了，他也等不及了，上托車，把頭盔給江茉戴上，自己也戴了一個，然后車把一擰，風馳電掣般朝省城奔去！

　雖然心急，但還載著江茉，所以齊曄也不敢開太快，怕出危險。

　只是一路上那顆心呀，卻比托車飛得快到了。

　趕慢趕到了舅舅家。

　候盼明早猜到了齊曄會這樣心急，所以他們都沒吃飯，就等著齊曄和江茉來呢。

　桌上的菜都快冷了，一進門，候盼明就接過齊曄取下來的頭盔，朝江茉出和藹的笑容，“小茉，你們還沒吃飯吧？咱們邊吃邊說。”

　齊曄坐下來，卻沒心思拿起筷子，而是忍不住連忙問道：“舅舅，我娘的死，是不是林潔害的？”

　候盼明嘆了一口氣，看著齊曄額頭上傷口剛掉了痂的那一塊新，他拍拍齊曄的肩膀道：“你別太著急，我慢慢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