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緒瞬間便消失干凈，旋即代替的便是秦崢平靜無波的臉：“此話怎講？”

他的緒太快，顧九并沒有捕捉到，此時聽得他這話，卻是忍不住有些擔憂，想了想，到底是開口道：“下午你走之后，我仔細想了想，這個人的確是有問題的……”

顧九將自己那時候琢磨出來的問題一一說了出來，末了又道：“雖說我不應當將人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但還是想提醒您一句，這個人，確實有點危險，你小心點那個人。”

若說先前覺得白無淵有點可憐的話，那麼在意識到秦崢的話之后，顧九便覺得那人很可怕。

一個人的心機到了這種地步，的確有些智多近妖了。顧九自認是個沒腦子的，也知道秦崢的腦子比自己好用的多，更知道應當遠離秦崢——

可就是忍不住。

一想到他若是真的一時不察栽到了白無淵的手中，顧九便覺得心里有些不大安穩。

這也為什麼那時候在剪紙的緣故。

秦崢以為是在玩，但其實不是，是想用別的事來讓自己轉換思想。

顧九想，的確是太沒有底線了。

分明說過要遠離秦崢，不管跟這個人有關的所有事。

但做不到。

哪怕只想一下秦崢會有危險，所有名為理智的弦就會崩斷。

就算前世里……他那樣對自己。

秦崢不知顧九的緒為何會突然滴落了下去，只是見這模樣，還以為是后知后覺的被嚇到，不由得低聲笑了一下。

可眼前姑娘認真囑托他的模樣，倒是讓秦崢難得的到了三分暖意。

他自懂事后便無人關懷——知自己不會得到，便也不屑于得到了。

可如今被一個比自己小許多歲的小姑娘哄著，秦崢竟也難得的咂出了幾分甜味兒來。

不過見這一臉警惕的模樣，秦崢到底是笑了笑，輕聲道：“放心吧，他對我沒有危險，至現在沒有。”

窗外的風吹進來，帶著春日夜獨有的溫，就連秦崢的聲音也隨著和了下來：“而且，他是個可用之材。”

于他而言，是可用的人。

顧九不妨他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下意識抬頭看對方，卻見他說這話的時候，神里滿是權衡和考量。

顧九微微一愣，不知怎的就蹦出來一個問題，問道：“哪怕他是個壞人？”

這話一出，秦崢卻是笑了：“這世上，哪有全然的好與壞之分呢？”

說這話的時候，秦崢的臉上滿是無所謂，可顧九卻有些不大是滋味兒，問道：“沒有麼？”

這世上的人，原就該是分對錯的。

眼前姑娘的眼睛太過干凈，倒是讓秦崢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他想了想，溫聲道：“于我而言，他是可合作的對象——至比起來一無是的白臨淵，他要顯得有用的多。”

畢竟白臨淵除了吃喝玩樂殺人放火之外，一竅不通。

哪怕白無淵是個影子，可對于皇上來講，一個對于國家有用的棟梁之才，不管他是什麼出背景，只要不威脅國家和皇權，皇帝都不介意扶上一把。

而對于秦崢來說，場之上，一個朋友，好過一個敵人。白無淵更如是想，所以，至現在他們不會是敵人。

也不必擔心他們為敵人。

只是秦崢這話，卻讓顧九有些沉默。

咬了咬，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問道：“所以，因為他有用，哪怕是欺君之罪，也可以被原諒；那如果，是沒有用的人呢，是不是就沒有活著的價值了？”

顧九承認，這一刻，鉆了牛角尖。

但是他的話，卻讓不可自控的想起了前世里。

那個沒有用的自己。備用站

是不是因為沒有用，所以就連被舍棄，都如此的輕而易舉？

秦崢沒想到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時有些詫異，將筷子放了下來，帶著幾分疑的笑，問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方才他的話里面，分明是在跟顧九解釋白無淵的事，怎麼覺得竟一時之間整個人都被郁所籠罩了？

顧九聞言，卻并沒有立刻作答。

那一瞬間，特別想質問秦崢，為何前世里，會如此輕而易舉的便將自己推火坑，扔給了那些……禽。

心里的那些不甘心在作祟著，而秦崢的聲音又是如此溫。

溫到幾乎蠱了顧九。

可到底還殘存著幾分理智，并沒有直接問出來，而是咬了咬，仿佛帶著莫大的勇氣道：“我今日看了個話本子。”

秦崢不想的話題轉移的如此快，若是早先，他是沒有什麼興趣聽一個姑娘說這些的，但不知為何，如今聽得顧九說，他竟也鬼使神差的開口問道“講了什麼？”

顧九垂眸，將眸中的緒克制了下去，只是聲音里有些抖：“那話本不太好看，是一個負心漢的故事。他被娶妻后，與青梅竹馬的人重遇，為了跟人在一起，就……殺了自己的妻子。”

顧九說到這兒，又輕聲道：“緣由是，相較于他的妻子，那個人貌如花且家世高貴，不管各方面，都比妻子要來的般配。”

將這個故事講完之后，到底沒能忍住，悄然抬頭去看秦崢，卻見對方正在看自己。

那一雙眸子里雖然有笑容，但卻帶著幾分思索和探究。

他在探究自己……

意識到這個答案，顧九驟然又低下去了頭，咳嗽了一聲，道：“我實在是閑極無聊，所以便拿話本打發時間。不想方才聽到世子這話，卻想起了這個。話本里的那個妻子，就是一個沒用之人，所以，被丈夫殺掉，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這話一出，卻見秦崢嗤笑了一聲，他睨了顧九一眼，淡淡道：“自前朝武帝修正西楚律法后，至今二百余年，雖幾經更改，可有一條卻是鐵律——失手殺妻者，查證屬實，充軍發配；故意殺妻者，查證屬實，三日問斬。”

這條律法，還是當時的皇后參與修正的，而西楚國子地位日漸提升，也是由這位謝皇后起。

自然，那些都是舊話了。

聞言，顧九頓時一怔，吶吶道：“我說的不是律法。”

“可你問的是我。”

秦崢看著顧九，復又問道：“你莫不是忘了，我是做什麼的？”

當朝大理寺卿，曾參與西楚法典修正。

分明先前心中的負面緒已然瀕臨發，可秦崢這幾句話，卻讓顧九瞬間笑了起來。

頗有些無奈道：“我只是跟您講個故事，知道您是大理寺卿，可若故事都被掛上律法，豈不是太無趣了些？”

“你不是說討論麼，律法自然也在討論的范疇。”

秦崢說到這兒，又道：“不過這故事，編的著實荒唐了些，結尾是什麼？”

聞言，顧九卻是一愣，魂魄煙消云散的時候，是秦崢的房花燭夜。

那之后便重生，哪里知道對方的結尾是什麼？

不過……

“那人得償所愿，舊人已逝，他功娶了心上人，更借由權勢更上一層樓，夫妻滿。”

顧九想，那應當便是秦崢前世的結局了吧。

沒有了自己這個累贅，他定然會過的很好。

不想，秦崢卻是蹙眉道：“這故事，算是圓滿麼？”

“世子覺得不圓滿麼？”

聽得顧九問自己，秦崢嗤了一聲，道：“寫這話本子的人，必然是個心不正之人。”

聽得秦崢這話，顧九心頭一跳，問道：“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