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剛剛外頭有消息進來，今天一早，大去醫館之前，先拐道去了樓外樓。”

　“然后呢？”

　“然后樓外樓的主廚便立刻去了靖府。”

　“我說什麼來著！”

　蘇婉兒連連冷笑，“他一定不會瞞著我哥的。”

　即便這樣，沈姑姑還是不信。

　那探花郎遠遠見過，長相、段倒是好的，只是這舉手投足間的男子作派，瞧著有些打眼。

　顧長平會喜歡這樣的人？

　“娘娘，這事牽扯到大爺，大，咱們多一事不如一事，就當……”

　“算哪門子的大？”

　蘇婉兒突然聲俱厲，“眼里可有本宮，可有蘇家，可有大秦？”

　沈姑姑聽得莫名其妙。

　這事與大有什麼相干，怎的又怪到頭上。

　“都說妻賢夫禍，我哥從前可不是這麼膽大包天的人！”

　蘇婉兒繃著臉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跟那個吃里外的爹一模一樣。”

　“娘娘！”

　沈姑姑實在聽不下去，“算奴婢求你，這事咱們就當不知道，指不定探花郎的心思已經在徐將軍上了。”

　“是嗎？”

　蘇婉兒臉上出一古怪的神，“為什麼我都替他生了孩子，可心思卻從來沒有變過？”

　轟隆隆！

　十八道天雷打在沈姑姑上。

　渾濁的眼睛里是遮掩不住的恐懼。

　……

　同時出恐懼的，還有阿硯。

　“爺，實在不行，回臨安府吧，別在京城呆著了，太危險。”

　靖寶略低著頭，角出一點無奈的笑意，“臨安府就安全了嗎？真到那一步，天涯海角都不安全。”

　“爺？”

　“聽我把話說完！”

　靖寶：“京里知道我和顧長平關系的，除了蘇大爺夫婦，便是人和三一，人和三一絕不會賣了我，蘇大爺夫婦若有那個心，也不會送訊來，更何況……”

　靖寶冷笑一聲，“我現在是徐青山的未婚妻，誰敢？”

　阿硯腦子里空白一片，過了片刻，才點點頭。

　“且關起門來安心過日子吧！”

　靖寶往竹榻上一坐，拿起了手邊的書。

　阿硯干的看了片刻，轉走出書房，只是心里那一層又一層的酸，實在抑不住的往上涌。

　日子也分個好壞。

　昨兒中秋，爺就著茶水泡飯，吃了幾口，連最的月餅都沒嘗一嘗。

　這什麼日子，分明是度日如年。

　這仗，打到哪一天是個頭？

　……

　這仗，打到哪天是個頭啊！

　這是東昌城里、城外所有將士們的心聲。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此刻他們沒有任何心抬頭看一眼天上的明月，各自回營準備明天的大戰，然后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次的晚飯和夢。

　徐青山走在最后。

　這場仗打得太詭異，既無陣形，又無隊列，東一榔頭，西一捶，幾乎沒有傷亡。

　好像北軍并不是來剿滅他們的，而是……在逗他們玩！

　“將軍！”

　吳正峻和沈易等在路旁。

　徐青山快步上前，“何事？”

　吳正峻眉頭皺，“我和沈兄弟都覺得這仗打得不對，跟玩兒似的。”

　徐青山眼里簇起火花，“我也是這麼覺得。”

　沈易：“要不要夜里派探子再去探探？”

　徐青山：“探。”

　話音剛落，麥子迎上來，“爺，馬統領還送回京城嗎，車馬都已經備下。”

　徐青山：“送，立刻出發。”

　沈易：“我去送送他！”

　吳正峻：“我也去送送馬兄弟！”

　三人拐道進了馬帳中，看著床上無知無覺的人，沈易慢慢紅了眼眶。

　“兄弟，你這一路去京城，等于背水一戰，能不能活，就看你的命不！”

　沈易說完，彎腰正要去抱他，忽然，手被徐青山一把鉗住。

　“你剛剛說什麼？”

　沈易被徐青山口氣的嚴厲嚇了一跳。

　他說什麼了？

　沒說啥啊！

　“看他命不啊！”

　“前面？”

　“去京城，背水一戰！”

　咯噔！

　徐青山清楚地聽見腦子里繃的那弦，斷了，斷兩截。

　“我知道哪里不對了！”

　他的聲音急促而嘶啞：“顧懌是顧長平的侍衛，本不應該領兵打仗。”

　“這說明什麼？”沈易一臉的茫然。

　徐青山卻不答反問，“肅王李君去了哪里，為何不見他的蹤影？”

　吳正峻和沈易面面相覷。

　吳正峻倏的反應過來，“將軍的意思，李君不在東昌城里？”

　徐青山：“我猜他不在。”

　沈易：“那他人呢？

　吳正峻一拍額頭，不敢置信般的對上徐青山的目：“莫非他……”

　“南下四九城！”

　徐青山一個字一個字咬進來：“背水一戰！”

　沈易頓時冷汗涔涔直下，“這什麼時候的事？從哪里溜出去的？”

　徐青山臉鐵青，“如果我沒料錯，就在昨天晚上，北城門！”

　東、西二門先出兵，接著顧長平領兵由南城門出，他本不敢大意，將所有兵力都調到了這三個門。

　北門，無人防守。

　吳正峻：“此刻京中沒有多兵力。”

　沈易：“若是攻下京城，擒住皇上……”

　話到此，房里突然陷了死寂。

　寒意順著三人的骨髓慢慢躥起來。

　若是攻下京城，擒住皇上，那這仗本不用再打下去，這天下就是昊王的！

　徐青山狠狠一咬舌尖，同時手死死的扣住了另一只手的虎口——不是驚嘆后悔的時候。

　“吳正峻！”

　“末將在！”

　“你要做兩件事，頭一件，立刻八百里加急，傳訊給京中；第二件，圍住東昌城，”

　“是！”

　“沈易！”

　“末將在！”

　“率徐家軍兩萬人，與我立刻去追！”

　“是！”

　……

　皓月當空，無數匹俊馬飛馳而出，如離弦之箭一樣跑出去。

　馬跑得有多快，徐青山的心里就有多焦急。

　顧長平是聰明的。

　用自己來吸引他的注意力，暗中卻來個釜底薪。

　不對！

　恐怕還不止李君這一隊大軍南下攻城，李君羨也應該在南下的路上，否則……

　否則這勝利的果子豈不是落在李君的頭上。

　京中危矣！

　“徐家軍的兒郎們，快！”

　快！

　再快！

　再快點！

　大軍剛過渭水河，突然幾聲悶哼，數名士兵從馬上摔落，他們當都是一箭穿過。

　“有埋伏！”

　徐青山一勒馬頭，“布陣！”

　原本散的徐家軍以驚人的速度移著，一張張盾牌豎起來，一把把弓箭搭起來。

　遠有綽綽的人馬圍上來。

　徐青山掏出千里眼一瞧，一顆心頓時有五馬分尸的覺。

　顧長平穿盔甲，騎在戰馬上。

　只見他緩緩拔出后的長劍，沖著徐青山站立的方向，輕輕一點，那臉上凌然的神仿佛在說:

　想追上他們，從我的尸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