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寶覺自己吊在了一蛛網上，一個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是的。

　現在的徐青山，和從前完全不同，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本不為過。

　他想要求皇帝賜婚，易如反掌；

　他想自己同意，易如反掌；

　就算他想把囚起來，也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

　這個死局，還沒解呢，就已經套了！

　高朝一個頭兩個大，“有什麼法子，三一，快想想。”

　錢三一出乎異常的冷靜，“他真要這麼做，我們半點法子都沒有，不過……”

　“不過什麼？”

　高朝快急死了：“你倒是快說啊！”

　錢三一扭頭看向靖寶，目深沉。

　高朝是關心則，靖七是在局中，只有他看得最清楚，這個死局的關鍵，便是面前的人。

　“解鈴還需系鈴人，靖七。”

　他說得言簡意賅，但靖寶卻瞬間明白這話里的意思。

　徐青山的不甘是，死也是。

　靖寶猛的吸口氣，“好，我去見他！”

　……

　水惜殿。

　蘇婉兒正逗著剛剛幾個月大的哥兒，卻聽殿外有人喊，“皇上駕到！”

　蘇婉兒忙把哥兒還給娘，對著銅鏡飛快地理了理裳，匆匆迎出去。

　四目相對，俱是無言。

　李從厚見手足無措的模樣，不由心下生憐，慢慢向走近。

　兩行淚自蘇婉兒眼眶下，多日子了，他才肯再次踏足水惜殿。

　“似乎長胖了些！”李從厚笑道。

　蘇婉兒挪開目，盯著腳邊的方寸之地，嘟囔道：“誰見了都說瘦，唯有皇上見了說是胖！”

　聲音似嗔似怨。

　李從厚目掃過娘、宮人，“都下去吧！”

　“是！”

　蘇婉兒一驚，“皇上，你還沒見過……”

　話剛落，已被男人封住，掙扎著推開他，又不敢推得太猛，只得半推半就……

　李從厚將打橫抱起，一步步了間……

　云消雨散，殿里一片安靜。

　李從厚看著將臉在他赤膛上的人，低聲道：“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妾都知道，皇上是為著妾好。”

　“你知道便好。”

　李從厚漫不經心的嘆了口氣，“太傅出山，你以后也不必再拘著，到外頭去走走，朕有空，也會常來你這頭坐坐。”

　“皇上！”

　蘇婉兒神容，手將面前這膛摟住。

　李從厚察覺到懷中子的依，低頭吻了吻漉漉的鬢角，再次翻，將下……

　李從厚是聽到外間王中的喚聲，方才起，蘇婉兒要跟著起來，被他按下。

　他言語間似有無限憐，“你不，歇著。”

　蘇婉兒順從的點點頭，目送皇帝抱著零落的裳，去了外間。

　悉悉索索的穿聲響起的同時，又傳來談話聲。

　“喪事辦得怎麼樣？”

　“回皇上，禮部持，自然是有條不紊。”

　“那三人呢？”

　“盯著呢。”

　“那件事他怎麼說？”

　“他說心里已經有了中意的人。”

　“誰？”

　“徐將軍沒說，只讓老奴代謝天恩。”

　“……”

　“老奴從徐家出來，依著皇上的旨意，又去了趟西郊大營。”

　“瞧著如何？”

　“皇上，不是老奴迎高踩低，徐家軍和京中那些兵完全不一樣，老奴只說一個細節……”

　聲音漸漸低沉下去，殿里殿外，一片安靜。

　……

　靈堂里，只剩下一人，一火盆。

　徐青山跪在火盆前，一張黃紙接著一張黃紙往里面扔，黃泉路上大鬼小鬼，都需要用錢開道。

　后有腳步聲。

　他沒有回頭，就知道是來了。

　他料定會來。

　這人的腳步聲和別人不同，別人是一步一步，卻是有些碎。

　從前只當是子急，如今想來，不是。

　是因為個子小，又常年混跡在男人當中，為了不餡，所以雙腳頻率比別人快。

　“爺，七爺來了！”麥子走上前。

　“請進來，你和阿硯走遠些，不要放任何人靠近，我與七爺有話說。”

　“是！”

　麥子折回到靖寶邊，“七爺，我家爺讓你進去。”

　靖寶見麥子言又止，安道：“放心，我不會像那兩人一樣，惹他生氣。”

　這話，是說給我聽的吧！

　徐青山聽著后腳步聲越來越近，角出一抹慘淡的笑。

　靖寶走進靈堂，先跪下磕頭，再點了柱香，進香爐里。

　做完這些，拿過一個團，在火盆前跪坐下。

　抬頭，徐青山的臉近在咫尺，被火映照著的每一眼睫，遮掩住了那雙眼里無數的心事。

　“徐青山！”

　靖寶開門見山，“你都知道了，是嗎？”

　徐青山沒說話，往火盆里扔進一張黃紙，紙還沒落火，便已燃著，像極了此刻的他和－－

　一即燃。

　“你一定怪我為什麼瞞著你……”

　“為什麼瞞著我？”

　靖寶輕輕笑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徐青山忽然掀眼。

　“我誰都沒告訴，連我舅舅宣平侯都不知道，這個，一個人知道，對我就多一分安全，一個人進學堂，中探花，是死罪。”

　靖寶頓了頓：“不僅我是死罪，靖家也落不得好，所以，誰都不能說，這是自保。”

　“那麼他們呢？”

　“他們是自己發現的。我一進到國子監，先生就發現了；人是后來樸真人那事發現的。”

　靖寶想想，又補了一句，“人看，是智慧，不說，是心，說到底，他是心疼我。”

　徐青山眉心一跳。

　“你說他心里沒有你，那是冤枉他。他這幾個月，吃不下，睡不著，只為了你。”

　靖寶：“不是他，還有三一，還有我！”

　徐青山沒有吭聲，也沒有多余的表，眼睫半垂著，本看不里面藏著的是，還是無于衷。

　靖寶也不催，一不的跪著。

　靈堂里安靜極了，也顯得詭異極了。

　“那麼，你是從哪里知道我的份，能告訴我嗎？”靖寶終于忍不住問。

　徐青山再次抬頭，細細看。

　臉只有掌那麼大，出人意料的白，和鼻都小小的，再往上，眼睛生得異常的好，火映在眼中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