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的角落里，男人抖抖走出來。

　李小亮上前一把將人揪住，拖到定國公面前，“國公爺，這人鬼鬼祟祟在聽，八是北府的探子。”

　“不是，我不是！”

　男人連連擺手，從懷里掏出個紙條遞過去。

　“剛剛有人塞進我手里的，還說……還說如果不送到老將軍手里，腦袋保不住。”

　定國公接過，手一抖開，臉瞬間變了。

　衛統領察覺，眼神瞄過去，借著頭頂一抹亮，見那紙上用小楷寫著一行字：

　南軍中有人通敵叛國，想知道是誰，明日午時，雄縣城外，惡魔之眼見－－顧長平！

　“老將軍，不能去，這是顧長平的計謀！”

　定國公把紙條一，冷冷看著那男人，命令道：“衛統領，審一審他！”

　“老將軍……”

　“我自有主張。”

　……

　回到房中，手一松，那已皺一團的紙，落在桌上。

　定國公目死死的盯著那紙，一不，面如白日見鬼那樣，難看無比。

　那年他和三弟守邊沙，三弟剛剛二十出頭的年紀，有天夜里胡兵突然襲擊，兄弟二人兵分兩路迎敵。

　三弟邊跟隨的都是舊部，舊部中有一人，將三弟的行進路線賣給了胡兵，賣了五千兩銀子。

　胡兵設下埋伏，三弟在那一役中箭亡。

　所以，他這輩子最恨的，便是通敵賣國之人，恨不能將他們筋皮。

　定國公突然轉，走到書案前，攤開地圖。

　雄縣城外，惡魔之眼……竟然在雄縣府和真定府的中間，不偏不倚。

　去？

　還是不去？

　定國公在書案前坐下來，這一夜，書房的燈點至天亮。

　……

　所謂惡魔之眼，其實就是草地上的一個淺湖，那湖的水是青黑的，當地人便稱它為惡魔之眼。

　午時，日頭正盛。

　“爺，定國公會來嗎？”

　“不知道！”

　“那……咱們有危險嗎？”

　“不知道！”

　“那爺知道什麼？”

　“你話太多！”

　“……”

　過了一個時辰。

　“爺，他不會來了吧！”

　“未必！”

　“什麼未必，爺看看這都什麼時辰了，再等下去日頭該落了！”

　“不僅話多，還沒耐心，要考慮換個小廝了。”

　“……”

　世界徹底安靜下來。

　過了片刻，忽然傳來馬蹄聲，顧長平輕笑了下：“來了！”

　定國公的確來了，后跟著近百名侍衛。

　他翻下馬，目往湖那邊一掃，見顧長平只帶了一名小廝，不由冷笑。

　“你膽子果然很大，也不怕我此刻就將你殺了？”

　“那年徐青山被樸真人設計，國公爺二話不說，直奔我顧府而來，那份信任，我至今記得。”

　顧長平笑道：“國公爺不是那樣的人。”

　定國公見他說起往事，臉又沉了幾分，高喊道：“說吧，通敵叛國者，是誰？”

　“有些話，我只能與國公爺一人說！”

　顧長平一衫，大步走進湖中，那湖水極淺，剛沒過小肚，顧長平走到湖的中央，便停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既然來了，定國公還會怕嗎？

　他也走到湖中，與顧長平面對面，冷冷道：“說吧！”

　“其實，我也不知道！”

　定國公面皮一抖，怒意正要浮在臉上時，只聽顧長平又道：

　“我想與國公爺見一面，說一些話，想了許久，除了用這個引你上鉤，好像也再無別的辦法。”

　“我與你無話可說！”定國公轉就走。

　“徐青山是你的孫子，也是我的弟子！”

　每個字都很和，但定國公所有的作，卻一下子僵住了，死死的看著顧長平。

　“你想做什麼？”

　他眼中有著濃濃的戒備，整個人繃得像一只拉的弓。

　“如今的局勢，國公爺很清楚了，二十萬大軍是臨時組織起來的，人雖多，卻不氣候。”

　顧長平聲音平靜，“徐家雖說擅守，但莫州已是一座孤城，國公爺能守十天，能守一個月，能一直守下去嗎？”

　“所以，你是來勸降的？”

　“我不來勸降，國公爺忠君國，絕不可能降，我只想問國公爺一件事，當日城墻上，殺徐大將軍的，果真是北軍嗎？”

　“不是北軍，難道還有別人。”

　“有別人！”

　三個字，讓定國公瞳孔一。

　“誰？”

　“那役過后，我讓人問過所有參戰的士兵，沒有一人出那箭。”

　“只怕有人撒謊吧！”

　“殺大將軍這麼大的功勞，誰想瞞著，誰不想論功行賞，所以他們不會撒謊。”

　顧長平一字一句：“所以那個人，在你們南軍中間。”

　“笑話，誰敢？”

　“旁人自然不敢，但這天底下有一人敢。”

　“顧長平，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定國公然大怒。

　“非常知道！”

　“你如何確定？”

　“因為那一箭出之時，我就在大將軍的面前，他心有松。”

　定國公面劇變。

　半晌后，他冷冷道：“即然如此，那便是他的命，怨不得別人。”

　“老侯爺，不寒心嗎？你們父子在戰場上搏命，冷箭在背后出，將軍百戰死，不當如此死！”

　顧長平：“這一次是徐評，下一次會是誰？這一箭背后的目的是什麼？這些問題，國公爺認真想過沒有？”

　定國公沉默著，臉上出一種極為復雜的神。

　這神與當日徐評臉上的神有幾分相似，但顧長平沒注意的是，國公爺的眼底閃過一抹冷嘲。

　“顧長平，你是做文的，文中有一句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定國公角勾起，“就算下一個死的人是我，我還是那句話，都是命。”

　“什麼是命？”

　顧長平深邃的眉眼一下子揚起來，讓那張英俊儒雅的臉，看上去有幾分肅殺。

　“忠君是命，為國戰死是命，被君疑心，被君殺也是命嗎？如果是這樣，那徐家人的命，可真輕賤啊！”

　“顧！長！平！”

　“國公爺舍得，大將軍的妻子舍不舍得？他們的兒舍不舍得？徐青山舍不舍得？”

　顧長平因為憤激，濃的睫不停的栗，“敢問國公爺，有一天，這個命會不會落到你最的孫子徐青山上？”

　定國公看著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低聲道：“如果說，那一箭是我命人出去的呢？”

　“……”

　顧長平瞳孔剎那間劇烈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