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芳菲四月天，山寺桃花始盛開。

　煙花四月，花也紅，柳也綠，這要擱從前，高人早呼朋喚友，在京城大浪特浪了。

　今年……

　樹蔭下，躺椅上。

　人懶懶的翹著二郎，兩只眼睛盯著樹上的鳥窩，如老僧定。

　小九看看日頭，上前提醒道：“爺，一個時辰到了，該翻了，否則翹就要扁。”

　“嗯！”

　高人應了一聲，放下一條，又架起另一條。

　小九眼珠子都要瞪出來，許久又道：“爺，這日頭曬得很，小九扶你進去，別曬黑了。”

　高人眼皮都沒掀，深深的嘆口氣道：“花容月貌為誰妍？黑就黑吧！”

　連臭都不臭了？

　小九徹底絕，一屁跌坐在門檻上，好吧，主仆三人一起尸得了。

　咦，小七呢？

　“爺，爺，不好了，不好了！”

　說曹，曹就到。

　小七風火似的飛奔過來，奔到躺椅跟前，差點沒剎住車。

　高朝懶懶掀開眼皮，“這小子是被了祖墳嗎，這麼火急火燎？”

　“爺，爺，青山的二叔戰死了！”

　“什麼？”

　高朝蹭的一下坐起來，一把揪住小七的前襟，著聲問：“你，你說什麼？”

　“徐家二爺戰死了，是被北府軍一箭死的，宮里傳旨的人這會怕是到了徐家。”

　“我他娘的……”

　高朝罵了半句話，忽的跳起來道：“快，快給爺備馬，爺要出去。”

　“爺這要去哪里？

　去哪里？

　是啊，我去哪里？

　不對！

　高朝猛的醒過神來：“爺去找錢三一，快，快點！”

　馬牽來，高朝不用人扶，自個翻上了馬，一馬鞭，便飛奔出去。

　剛拐出胡同口，遠遠就見一人一馬向他這里飛奔而來，定睛一看，不是錢三一，又是誰？

　高朝苦中作樂，嗯，這小子怕也是得到了消息。

　兄弟二人了面，高朝撥撥馬頭，“找個清靜地兒說話！”

　錢三一求之不得，“去樓外樓。”

　……

　樓外樓，人來人往，熱鬧依舊。

　北境的戰事，徐評的戰死對于四九城的百姓來說，不過是茶余飯后的談資。

　掌柜見是這兩位爺，立刻把人引上二樓最好的包間，又命人置了一桌盛的飯菜。

　兩位爺卻連筷子都沒，對著一桌菜大眼瞪小眼。

　錢三一實在忍不住了，“說吧，咋弄？”

　高朝翻他一個白眼，那個白眼的意思是，我要知道咋弄，還至于和你坐這里。

　錢三一卷起袖子，“嘖”了一聲道：“實在不行，把靖七回來，他主意多，總比咱們在這兒長呼短嘆的強。”

　“你趕的寫信。”

　“憑什麼我寫？”

　“你狀元，文采好！”

　錢三一：“……”

　高朝撐起下：“青山那頭，順便也寫一封。”

　“寫什麼？徐二爺的死，他應該第一時間就知道，寫我們兩個大男人苦無聊的居家生活？”

　錢三一角一翹，“足不出戶，被躺平，閑得蛋疼……得了吧，他有眼看，我還沒臉寫呢！”

　高朝沮喪道：“多一事，不如一事，就寫七爺的那封。”

　錢三一立刻起拉開門，問伙計要了紙和筆墨，坐到一旁小幾上，一氣呵。

　寫完，用吹了吹，給高朝看。

　高朝看完，沖錢三一豎豎大拇指后，給后的小九：“著人給七爺送去。”

　“是！”

　“慢著！”

　“爺還有什麼吩咐？”

　“……”高朝手指輕輕磕著茶盅，好半晌，才開口道：“沒什麼了，去吧！”

　小九離開，錢三一把頭湊過去，盯著高朝看道：“你剛剛是不是想說，等靖七京，說不定連老侯爺都危險了！”

　“你是我肚里的蛔蟲嗎？”

　高朝吊兒郎當的語氣仿佛是在開玩笑，但臉上卻沒有玩笑之。

　“葉鋒敗了，徐評敗了，北府那頭只剩下一個定國公，要是他也……這局就是死局，青山怎麼辦？”

　錢三一啞口無言。

　……

　塞外邊沙，大漠孤煙。

　徐青山從訓練場回到院子，天已全黑。

　麥子迎上來，“爺，北府來信。”

　徐青山接過信，沒有著急打開，了信的厚度，又再還回去，“放書案上，我沐浴過后再來看。”

　“是！”

　徐青山走到凈房。

　凈房中央有只木桶，他了裳，抄起一旁的勺子，從水缸里打水，往上淋。

　麥子捧著干凈的里走進來，見地上一地的水，不由埋怨道：“說了多遍，爺總是不聽，這天還冷著，爺坐桶里沐浴多好。”

　“哪個爺們坐桶里沐浴，那都是人干的事。”

　“高公子，錢公子都這麼干，偏就爺特殊，若是夏天也就算了，這外頭還得穿襖子呢，萬一著了涼，得了病，可怎麼是好。”

　麥子把里放下，見爺一語不發，只當他有悔悟，正要再說時，卻見自家爺臉漲得通紅。

　怎麼就臉紅了？

　麥子眼睛往他下一瞄，雙眼大睜，腦海空白，臉變了幾變后，極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出凈房。

　“誰說會著涼，老子他娘的熱死了，以后這桶里的水，換冷水。”

　后傳來小徐將軍十分不悅的聲音。

　麥子聽得頭皮直發麻，腳下跟抹了油似的。

　不行了，必須給爺找個人去去火，再這樣憋下去，得炸！

　若是麥子慢點走，他還能聽到小徐將軍用似嗔似怨的聲音嘆道：“我這點雄資本，都要被那個人給折磨沒了。”

　那個人，是靖寶。

　所謂折磨，是夜里常常夢見。

　一夢見，子就有反應，這是小徐將軍這幾個月來難以啟齒的暗疾。

　小徐將軍為了治好這暗疾，每天天不亮就出兵訓練，直到日頭西落才停止。

　徐家軍里流傳了這樣一句話：小徐將軍明明長了一張征服人的臉，卻有一顆征服男人的心。

　但也是因為徐青山的這顆雄心，他將徐家軍中暗藏的邊沙諸部的細作，一一拔去；

　又命幾個倚老賣老的中層軍告老還鄉，提拔了一波更年輕、更善戰的年輕士兵做心腹。

　此翻整頓，徐家軍的戰斗力，比在他父親手中，又強了數倍，這幾個月來的仗，仗仗凱旋而歸。

　如今軍中和邊沙諸部都知道，小徐將軍比他爹，更狠，更猛，更有心機。

　徐青山緩過那勁兒，干子，穿上干凈的里從凈房走出來。

　書案上，信靜靜的擺著。

　徐青山坐在太師椅里一封信一封信的讀過去，讀到最后一封信時，他的臉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