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正是顧懌。

　顧懌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刀尖向下一橫，“我家爺說了，這石橋誰也別想過去，除了間的鬼！”

　這話，狂妄之極！

　范長生心驚膽戰的同時，飛快的掃了四周一眼，見圍上來的，不過是數百人，頓時心又沉穩下來。

　“是嗎？”

　他挑了挑眉，“這話，說得早了些吧，我倒要看看，誰能攔，誰敢攔！”

　最后一個字落下，忽的后響起震天的喊殺聲。

　接著，他便聽到一聲響徹云霄的吶喊聲：“不死戰神凌爺爺在此，爾等乖乖死吧！”

　前后夾擊？

　阻斷救援？

　范長生倒吸一口涼氣，那口氣再吐出來的時候，已經微微有些抖。

　為什麼來得這麼快？

　還有！

　這麼冷的天，那些人是如何一不的浸泡在冰水之中的？

　慌片刻后，范長生將長刀橫在自己前，手指輕輕一劃，流向刀背。

　戰刀飲，那刀鋒才更快，更狠，更猛。

　范長生將長刀沖天一舉，發出憤怒的咆哮：“兄弟們，前有反賊，后有追兵，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死，都給我干他娘的！”

　數千騎兵看著他們的頭兒，熱了，骨頭熱了，渾都熱了。

　沒有退路！

　半點退路都沒有！

　用你的死，換我的生。

　無所畏懼的人才能活下來，才配活下來。

　“殺啊……”

　四面八方的士兵沖過來，他們拔出手中的長劍，向敵軍揮過去。

　四都是殺聲，四下都是狼煙。

　殺者，被殺者都穿著同樣的服，拿相同的武，用同樣的語言咒罵。

　深植于靈魂深想活的本能，如同狂風般在每個人的里呼嘯。

　可是！

　可是！

　可是！

　我本來活得好的；

　過了今晚，我就該與家人一道踏青掃墓，看河邊垂柳，賞山中野花。

　翻滾的火中，一個凄厲的聲音大聲高喊－－

　“我是大秦人，我的敵人也是大秦人，為什麼我要殺自己的同胞，為什麼我的同胞要殺我？”

　接著，又飄來斷斷續續的唱聲－－

　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矮紙斜行閑作草，睛窗細戲分茶。

　素莫起風塵嘆，猶及清明可到家。

　可到家？

　可到家？

　游子清明可到家？

　“我想回家－－”

　年輕的士兵忽然丟下了手中長劍，噗通跪倒在地，他還沒來得及掩面痛哭，鋒利的長劍一閃，士兵的腦袋應聲而落。

　這時，又一個士兵扔了劍，雙膝跪地，嚎啕大哭。

　他家中有妻兒，有雙親，他走時，小的兒剛剛會他“爹”，他還來不及親親兒的額角，他還沒親眼看著長大……

　“不許哭，給我殺，給我殺……殺啊！”

　范長生撕裂破啞的咆哮聲，淹沒在硝煙滾滾的戰場上。

　他一刀砍殺了近前的敵人，余飛快的看向四周，四周累累尸，漫過他戰靴的，還是熱的，竟然是熱的……

　范長生瞬間覺得完全不上氣。

　……

　此刻的莫州府，已是人間的修羅場。

　轉眼，攻城的玄鐵軍與守城大軍的爭斗，已經接近白熱化。

　云梯上，不斷有人跌落下去，又不斷有人爬上來。

　十幾人扛著木，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撞向城門，那“咚咚咚”的聲音，像是閻王的催命符。

　也不知道撞了多下，只聽得“砰”的一聲，古老而斑駁的城門應聲而倒。

　守城大軍山呼海嘯般的沖出去，玄鐵軍山呼海嘯般沖進來，刀與刀相撞，命與命相搏。

　“將軍，將軍！”

　一士兵滿是的沖過來，“南城門破！”

　“什麼？”

　徐評似不敢相信的搖搖頭：“援軍呢，援軍到了哪里？”

　士兵抹了把臉上的，啞著嗓子大道：“沒有來，一個人也沒見著，將軍，怎麼辦，怎麼辦啊！”

　徐評神劇變，心中的怒意就像一盆冰水潑進了熱油里，轟然了起來。

　他用極為緩慢的語氣，一字一頓道：“所有人，隨本將軍出城應戰。”

　“是！”

　“是！”

　“是！”

　……

　徐評馬提著長刀，沖出城門，一眼就看到了靜立在遠的李君羨。

　那人在馬背上的姿，像青松。

　但，又怎樣？

　徐評勾勾角，無所畏懼的笑了笑，然后雙一夾馬腹，一往無前的沖了過去。

　這是他第一次帶兵上陣。

　人生漫漫。

　世人只知徐家有個大將軍徐議，徐大將軍駐守邊沙，百戰剛，是頂呱呱的一條好漢。

　卻不知，他的后，還有一個徐評的親兄弟。

　小時候，大哥喜歡把自己抱上馬，他則牽著馬繩在青草間緩緩而行。

　有一次，他伏在馬上問：“大哥，你以后也會像爹爹一樣，做大將軍嗎？”

　大哥笑道：“會！”

　他搖頭：“可大哥不是喜歡做個讀書人嗎？”

　大哥沉默片刻，又笑道：“哥騙你的話，你也信？”

　他又想到了斐氏。

　新婚之夜，他小心翼翼的問：“弄疼你了沒有？”

　斐氏含不語，卻纏上了他的腰肢。

　他一邊滴汗，一邊低聲道：“給我生個兒子吧，我想要兩個，兄弟倆好有個伴。”

　溫鄉里泡久了，到底是舍不得啊！

　有從徐評額頭流下來，流到他眼中，眼前一片紅。

　“不好了，北城門破！”

　“不好了，城里城外都是玄鐵軍！”

　“為什麼，為什麼援軍沒有來……”

　徐評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耳邊都是嗡嗡嗡的風聲，揮刀已經為一種下意識。

　他知道，自己已經是強弩之末。

　范長生，你個殺千刀的，你為什麼要放我鴿子？

　想到范長生，徐評死灰般的臉上，頓時涌上怒意，他一刀揮出去，砍殺下了一個玄鐵軍的腦袋，然后力向李君羨沖過去。

　戰刀在空中相撞，次啦啦出火花。

　李君羨大喝一聲，“好刀法！”

　“還有更好的，爺爺讓你再瞧瞧！”

　徐評再次揮刀，那刀在空中拐了個彎，直奔李君羨的下三路。

　李君羨子一提，從馬背上躍下來。

　徐評跟著躍下，猛地追上前。

　轉眼間，兩人已過了十來招，李君羨忽然眼睛一暴，將刀撐在地上，飛起一腳。

　那一腳是發了狠的，正中徐評前。

　徐評摔了出去，還未來得及爬起，只見眼前銀閃過。

　他知道，砍下他腦袋的那一刀……

　來了！

　也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