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寶在他面前蹲下來，雙手扶上他兩個膝蓋，“吧！”

　哪里是要他眼淚，只是想探一探他的如何了。

　顧長平也不點穿，出手，用指腹一點一點去眼角的淚。

　可新的眼淚又流出來。

　出來了，棉袍下的那只用鋼板固定著，比另一只腫了一大圈。

　顧長平無奈道：“則誠，你騰個地方出來。”

　你當我愿意躲在里面，當個頭烏啊，還不是怕壞了你們的好事。

　為敵，我特麼的容易嗎？

　高朝跳下車，目不善的瞅了顧長平一眼，那一眼仿佛在說“別顧著哄，好歹也要哄我，沒看到老子為你都破了相嗎？”

　顧長平回看著他，輕輕嘆口氣，“瘦狠了！”

　高朝臉一變，扭頭就走。

　扭頭的瞬間，他在心里破口大罵，“殺千刀的顧長平，什麼話不好說，偏說這一句，非得惹得老子也哭一場嗎？”

　就不！

　老子的淚是要留給心疼我的那個人，而不是你這個三心二意的王八蛋。

　顧長平撐著椅站起來，顧懌手去扶他，顧長平眼神一厲，“先扶七爺。”

　顧懌忙恭敬道：“七爺，請！”

　何至于？

　靖寶用胳膊肘蹭蹭顧長平的，顧長平不理會，吩咐道：“馬上出發回營地。”

　顧懌：“是！”

　兩人進了馬車，簾子一落，靖寶還沒適應車里的線，已被他的封住。

　靖寶的呼吸都屏住了。

　然而那只是輕輕的了的，便挪到了眼角……

　許久，顧長平抬起頭，將小心翼翼的摟進懷里。

　的臉在他心口，能清楚的聽到他心跳如擂的聲音，也清楚的聽到了他輕聲說：

　“阿寶啊，你這個傻丫頭！”

　靖寶抬起頭，看著他，“你也沒聰明到哪里去，顧長平，還敢千里迢迢的跑邊沙來！”

　一句話說完，四目相對，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就這麼看著。

　看進彼此的眼睛里。

　車轱轆滾滾，馬蹄聲陣陣，這時，靖寶在他懷里仰起頭，眼角帶笑，“顧長平，我還想吻你。”

　說著，便印上來。

　顧長平剛開始還能睜著眼睛看，再后來，便閉上了眼睛。

　這一趟出來，他和十二狠狠的吵了一架，若不是仗著自己上有傷，十二的拳頭定會砸過來。

　“顧長平，你一定是瘋了，我看你就是瘋了！”

　“子懷，別去行不，算哥哥求你！”

　“我治你這條殘不容易，花了多銀子知道嗎，知道嗎？”

　“你要是敢走出北府一步，我把你另一條也打斷了！”

　“凌巍，這祖宗要是有個閃失，你提頭來見吧！”

　還是值得的！

　顧長平將手摟得了些，翻將在懷里，整顆心像是在甜水里泡著一般。

　永遠是值得的。

　良久，兩人才分開，氣息都不太穩。

　靖寶勻平了氣，剛想開口說話，顧長平用一手指抵住了的。

　“阿寶，別說話，讓我抱一會。”

　就真的是抱著。

　顧長平在心里一遍遍回味著那些在牢獄里的細節，輕聲道：

　“那天晚上，我都已經看到了顧家的人，他們來接我。后來你來了，我就舍不得跟他們走。”

　往事被他用這種平靜的語調說出來，了幾分驚心魄，多了些兒長。

　“阿寶，謝謝你！”他又說。

　謝謝你，把我從劊子手的刀中救出來；

　謝謝你，替我把他們一個個的都護住了，摘出來。

　謝謝你，將老夫人的尸掩埋……

　要謝的太多，說出來顯得潦草，都在心里，阿寶，都在我顧長平的心里。

　“打算怎麼謝我？”

　靖寶笑，淚水沖刷過的眼漆黑發亮，顧長平捉住的手，往上拉，拉到了他心口：

　“這顆心，這個人，這輩子。”

　靖寶聽他說著這樣赤的話，終于明白為什麼他瘸著一條，非要冒險走這一趟了。

　因為劫后余生。

　其實，心里又何嘗沒有謝。

　謝謝你為我活了下來，顧長平，否則我又何來此刻的驚喜和圓滿。

　“阿寶！”他突然喚。

　“嗯？”應。

　“阿寶！”他又喚。

　“嗯。”又應。

　“阿寶！”他再喚。

　“嗯！”再應。

　也不知道喚了多聲，應了多聲，靖寶的臉，一點點紅了。

　兩人著，能明顯覺到男人有了反應。

　半晌，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顧長平，你倒是殘志堅。”

　顧長平隔了很久，才笑著回了一句：

　“是。”

　……

　馬車到了營地，靖寶下車才發現，所謂營地只是一極為簡單的帳篷。

　兩人在下車前都理了理袍，攏了攏發，走到人前便又是正人君子的模樣。

　顧懌把顧長平抱進椅里，推進帳里。

　靖寶跟在后面掙扎了半天，咬牙下定決心，問道：“一會，讓我看看你的。”

　顧長平還耿耿于懷剛剛那句“殘志堅”，忍不住玩笑道：“只是看我的嗎，別的地方呢，要不要都檢查一遍？”

　靖寶：“……”

　“你敢，就敢看！”

　高人坐在帳中烤著火，“這小子生冷不忌，膽子比我還大，和我同坐一車時……”

　一道冷厲的視線斜過來，高人乖乖閉上了，目落在靖寶微腫的上，心里忍不住又罵了一句：

　顧長平，你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罵完，忽然覺得不對，這口氣怎麼有點像靖七娘家人的意思？

　“顧懌，祁老呢？”

　“我去找！”

　片刻后，一個白發老者走進來，臉難看得結冰霜，刀子似的瞪向顧長平，“姓顧的，找我什麼事？”

　顧長平：“和我兩個學生說說，我的如何了？”

　祁老靠了，“你他媽當我什麼人，我可是北府赫赫有名的神醫，千金難請，還說說，說他娘的……”

　“祁老，愿賭服輸！”

　祁老臉一變，生生把后面的話給咽了下去，沒好氣道：“能走，如果他不作的話。有點瘸我沒辦法，神醫也是人！”

　顧長平看著靖寶，“阿寶，聽見了？”

　靖寶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走到老者跟前，正抱拳答謝，還沒開口，那祁老忽的眼睛睜大一圈，“你是個的？”

　靖寶驚了一跳，口而出：“你別說，我明明……”

　“你明明就是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