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果然如徐青山所說，異常鮮。

　高朝現在什麼腦子都不想，唯一想干的事就是吃飽，喝醉，睡覺，把自己滿腦子的糾結都甩給靖七。

　他一口，一口酒，干得比誰都歡。

　靖寶氣得用胳膊他，“喝點，喝醉了，夜里我可不管你！”

　明面上的意思徐青山聽得懂，但深里的意思，卻只有高朝知道：怎麼著，你想讓我一個人面對徐青山，門都沒有。

　高朝笑眼彎彎的指著靖寶道：“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靖七也，也不枉我們兩人曾經敵一場。”

　敵二字落下，靖寶和徐青山同時臉變了變。

　高朝不以為然的瞇了瞇眼，窗戶紙總是要捅開的，捅開了才能看到里面是個什麼況。

　悶葫蘆搖啊搖，搖得爺累，我就不信徐青山那小子到了這個時候還能忍住。

　徐青山其實早就忍不住了，他心里有一肚子話要問。

　“娘娘腔，你瘦了，也蒼老了。”

　他看著靖寶，目的有些灼熱：“三一呢，他怎麼沒來？”

　這話說得簡單，卻是句句在點子上。

　前者，扯到顧長平；

　后者，問到你們這一趟來是為什麼？

　到底是做了將軍的人，再不像從前那樣一出口都是傻話，也知道迂回婉轉了。

　靖寶頭一，不知道從何說起，又該怎麼說。

　又灌了口酒，借著小腹騰騰而升的酒氣，直白道：“青山，先生的事你如何看？”

　徐青山心冰龍一怔，好半晌才答了一句：“自古天家無錯。”

　話已開頭，靖寶反而不怕了，“青山，天家真的無錯嗎？”

　徐青山沒有吭聲，而是笑笑，“有錯無錯，哪得到咱們說，來，喝酒。”

　“青山！”久不出聲的高朝突然開口。

　“你閉！”

　徐青山忽然冷了臉，“咱們難得見一面，有些話等喝完這頓酒再說。”

　他的突然變臉，讓高朝有些措手不及，靖寶卻迅速心中狠狠一跳。

　他不讓他們把話說下去，可是猜到了些什麼？

　……

　久不見面的兄弟，遇上最烈的酒，那便了推杯換盞。

　靖寶怕他們喝多，在兩人碗里夾了好多。

　哪知高人這家伙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一口都不吃，只一杯一杯纏著徐青山喝酒。

　徐青山的酒量，從前看著不怎麼樣，如今在軍中也歷練出來，豈是一個人能比的。

　三下兩下就把高朝這“攪屎”給喝趴下了，他頭往桌上一栽，跟個死豬一樣一不。

　靖寶也不習慣這種烈酒，雖然只喝了幾杯，卻是兩頰緋紅，眼神迷離。

　“徐青山，都醉了，散了吧！”

　“誰說都醉！”

　徐青山把酒盅重重往桌上一放，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我沒醉，娘娘腔，我清醒的很。”

　靖寶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沖他翹翹大拇指，“你牛！”

　“來人！”

　“將軍？”

　“外面風雪還停了？”

　“回將軍，剛剛停下。”

　“天空可放晴？”

　“略略放晴了一點。”

　“娘娘腔？”

　徐青山子往前湊，“敢不敢跟我出去一趟？”

　靖寶輕聲道：“去哪里？”

　“城外，山上，看銀河。”

　“……太晚了吧！”

　徐青山沒再勸，就這麼直勾勾地注視著他，目深沉的近乎有些迫。

　靖寶倉促的轉開目，許久才點了點頭：“好！”

　“來人，備馬，把我那件大麾拿來。”

　“是，將軍！”

　“娘娘腔，走。”

　靖寶撐著桌角起來，那酒勁實在是大，一時分不清要選先邁哪一腳，就在這時，一只大掌穩穩的扶上來。

　“看著些腳下。”

　靖寶下意識掙開他的手，“放心吧，我沒醉，你看我走得多穩。”

　徐青山看著他歪歪扭扭的走出去，目比外頭的夜，還要暗沉。

　門外，風雪停了。

　一殘月掛半空中，偶爾一兩朵烏云飄過。

　“將軍？”

　麥子把大麾捧上，徐青山接過來，手一揚，那大麾落在靖寶上。

　“我不用，你穿，我……”

　男人長的手指已到靖寶的頸脖下，嚇得頓時摒住了呼吸，酒也醒了三分，子不由往后仰。

　那手指靈巧的了幾下，將帶子打了個活結，隨即又把帽子給靖寶帶上。

　那大麾是照著徐青山的量做的，穿在靖寶上又大又長，靖寶能想象出自己現在的稽模樣，無可奈何的吁了口氣。

　徐青山微微蹙眉。

　娘娘腔這人，從前從不嘆氣，哪怕被他欺負狠了，臉上也只有倔強。

　“敢不敢和我同乘一騎？”他笑問。

　“不敢！”靖寶老老實實回答，我怕被你瞧出份來。

　徐青山：“你還真慫！”

　靖寶：“……”認慫保平安。

　徐青山：“自己上馬，還是我扶你上？”

　靖寶：“自己上！”

　徐青山挑眉：“確定”

　靖寶瞪他一眼：“別小瞧人！”

　馬被牽過來，靖寶這才知道大話說得有些早：這馬本不是一般的馬，又黑又壯，比的個子還高。

　正為難時，忽的雙腳騰空，人已被徐青山拎起來，往馬背上一甩。

　靖寶被甩得暈頭轉向，一口氣還沒緩過來，徐青山已經翻上馬，穩穩當當的坐在后。

　“哎，你上來做什麼？”

　“怕你摔下去。”

　“徐青山，我在你眼里雖然是個娘娘腔，但……啊……”

　馬蹄高高昂起，靖寶所有的豪言壯語都被現實打敗，只剩下陣陣慘聲。

　這王八蛋，搞突襲！

　靖寶趕抱住口，沖后惡聲道：“離我遠點，不許我！”

　“怕我對你有邪念？”

　徐青山角微彎，就這麼不自覺的笑了下，“娘娘腔，我可是要生兒子的人，你生不出兒子來，邪念有也是白有！”

　靖寶：“……”

　“駕！”

　徐青山一馬背，黑馬在雪地上疾馳而奔。

　后，阿硯和小七對視一眼，忙一人找了一匹馬，遠遠的跟上去。

　此刻若徐青山能慢下來，豎起耳朵聽一聽，他會聽到這樣一番對話：

　小七：“你家爺打算瞞他一輩子嗎？”

　阿硯：“主子的事，咱們做下人的說話。”

　小七：“大將軍就真的半點都沒有發現？”

　阿硯：“大將軍子敦厚。”

　小七：“他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搶親啊？”

　阿硯：“你能盼點好嗎？”

　而此刻，靖寶若能聽到徐青山的心聲，會聽到他年輕的心，砰砰砰的跳得厲害。

　娘娘腔，先生沒死，你們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麼，這一趟你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