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人拎著燈籠緩緩而出，正是紀剛。

　紀剛見到船上的人，也是一怔。

　他只料定島上藏著個極厲害的神人，卻做夢也不曾想到，竟是已經在大火中死了的盛，還有……顧長平的姑母顧華！

　這兩人若是能活捉，回京必是大功勞一件。

　紀剛眼睛迸出如狼一樣的寒，“盛老大，死而復生，別來無恙啊！”

　盛胖臉一抖，連都白了。

　紀剛將燈籠遞給后的人，背手往前走了幾步，“我就說堂堂錦衛的老大，手可遮天，怎會死于一場大火之中，原來……”

　他話一停，臉一沉：“原來，你和顧長平一樣，早就投靠了北府，死遁后在江南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島上哪里讓你起了疑心？”盛的聲音有些發。

　“哪里都沒有起疑心，只是太順了，老大也知道我這人，越是順的事，越會多個心眼。”

　“所以，你故意派錦衛搜島，為的就是打草驚蛇。”

　“錦衛這三個字，其實就是一把利箭，憑他是誰，聽了都會害怕。這島要是有鬼，心虛之下定會聞風而。

　上島的路有三條明路，傻子都不會走；所以我就專門在犄角旮旯等著。”

　紀剛嘲諷一笑，眼中說不出的得意。

　“這島要是沒鬼，今日我這盤棋就算白下。哪曾想，竟逮到了兩遵大佛，這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真不枉我調了臨安府首備，關口守等諸位將士。”

　盛的臉，因為極度錯愕而罕見的有一點慘白。

　紀剛挪開目，視線緩緩落在紅子的臉上，這張臉長得可真好，便是老了都那麼風華絕代。

　“我來算一算，當年那場大火，是你和顧長平一手導演的吧，目的有兩個，一是將轉移；二是為了江南的錢糧。”

　紀剛角勾了勾，“我就說上回在江南，怎麼就遇到了鬼打墻，若不是老大你親自出手，也不能夠！只是不知道，你的徒弟盛二，是被你瞞在鼓里一無所知，還是與你里應外合？”

　盛看著他，冷笑：“那小兔崽子要是知道，我何必走，讓他開個恩，留在島上不香嗎？”

　紀剛出大拇指，“連徒弟都瞞著，盛老大好本事。”

　就在這時，顧華突然掙沈姑姑，晃晃悠悠站起來，“小子，我想下船，冷！”

　“小姐，快坐下！”

　盛大喊一聲，人已躍到跟前，將上的大麾解下來，披在上。

　“還冷嗎？”

　“不冷了，我怕！”

　“不怕，不怕，有我小盛子在，誰都不怕，乖啊！”

　盛極有耐心的哄著，臉上的讓紀剛目瞪口呆。

　他在盛手底下營營汲汲十幾年，何曾見過這樣的，一個太監，一個……

　紀剛深吸一口氣，手一揮，呼啦一下，所以長箭引弓而發。

　“盛老大，靠岸吧，看在往日的份上，我保你和不罪，尤其是。”

　盛深深看了眼顧華，彎腰在耳邊低語了一句后，突然古怪的笑了起來。

　“你是想用，威脅顧長平吧？”

　紀剛被說中了心事，也不惱。

　“偌大的西湖，每隔一丈，都有一個弓箭手，你不靠岸，想做什麼？螞蟻尚且生，何況人？”

　盛微弓著的子突然直起來，原本胖球的臉上凝著許久不見的殺氣。

　紀剛的心一瞬間提到嗓子眼，往后退了半步，臉上都是戒備。

　這時，只聽盛哈哈大笑，“你家爺爺活夠了，不想生。”

　他是個太監，干的是侍候人的活計，哪怕最高興的時候，也只有瞇眼一笑，如此酣暢淋漓的大笑，生平第一次。

　笑聲陡然一頓。

　“護著小姐走，萬不可讓落到賊人手中，快！”

　一聲喊罷，盛胖胖的子已靈巧的飛出去，飛出去的瞬間，他從懷里掏出兩個雷火彈，向岸邊扔去。

　紀剛神大變，喊一聲“放箭”，飛躍起迎上去。

　兩人在空中對上數掌，形驟然落下。

　這時，被雷火彈轟散的弓箭手再次聚集，又有四周聞訊而來的弓箭手前來支援。

　萬箭齊發，在空中如火樹銀花一般。

　盛一個翻，腳點在船上，用力往后一推，船往湖中心劃出數丈。

　他匆忙的瞄了眼沈姑姑懷里驚的人，一提氣，展開雙臂反迎過去。

　箭；

　如雨下；

　比風疾。

　“噗通……”

　胖的子落在冰冷的湖水里，湖水從四面八方涌來，盛覺不到痛，只依稀看到四周的水變了紅。

　一樣的紅。

　那是他里流出來的，還是溫熱的。

　盛輕輕一笑，閉上了眼睛，無憾了。

　因為，他在耳邊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小姐，小子喜歡你啊！

　小子先到黃泉路上侯著，打點牛鬼蛇神，回頭等小姐到了那邊，也不至于兩眼一抹黑。

　“快，快抓住那人，不要讓他們跑了！”

　“小子！”

　兩聲凄厲的尖聲，過重重涌來的湖水鉆進耳中，接著，又聽得“噗通”一聲。

　盛猛的睜開眼睛，拼了命的向濺出水花的那游去。

　可惜，他的手很沉，全虛了似的，一點力氣也提不起來。

　他清楚的知道，他的極限到了。

　可他舍不得閉眼，那聲“小子”是的，那麼那聲“噗通”聲呢？

　是嗎？

　不要是，小姐快跑，跑得越遠越好。

　一只手握上來，弱無骨。

　盛的眼睛迸出最后的，也是他今生最亮的芒。

　是！

　我的小姐！

　他無端想起那年元宵，他提著燈走在后，角勾起來，便再沒沉下過。

　他沒讀過幾天書，那些文人的酸詩怎麼寫來著，“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小姐啊，你怎麼能那麼傻呢！

　……

　人島，喧囂不再。

　“島主，不好了，剛剛發現湖面上有無數的船向島上靠過來，船上都是帶刀帶箭的兵衛。”

　段九良眼前一黑。

　他突然明白詭異在什麼地方了。

　搜島這麼重要的事，紀剛怎麼可能把功勞讓給盛二，所以，盛二只是引子，為的是打草驚蛇，岸上必定還有埋伏。

　那麼也就是說，盛爺和小姐他們趁夜逃走，是自投羅網。

　以盛的心，絕對不可能讓顧華落在紀剛手里，所以……

　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