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
王與正室江氏剛坐下用早飯,卻見兒子院里的大丫鬟在門口探頭探腦。
“何事鬼鬼祟祟,進來說話。”
大丫鬟著頭皮上前,咬咬牙道:“回老爺太太,爺到現在還沒回來,整整一晚上了,奴婢怕出什麼事,特來回稟。”
王不以為然。
兒子從前讀書時,就三天兩頭往外跑,常常夜不歸宿,如今在場上混著,就更不著家。
江氏知道這丫鬟素來細致,問道:“誰跟著了?”
“回太太,幾個大的跟著爺,往日里總會捎個訊給奴婢,報個平安,這回訊也沒捎,您看……”
“指不定又在哪個地方廝混呢!”
王冷笑一聲,“不必管他,該回來時,自然會……”
話還沒說完,只聽見“砰”的一聲,一只飛鏢刺破窗戶紙,向他直過來。
王嚇得臉一變,趕抱頭躲進桌下,“刺客,有刺客!”
一旁江氏驚連連,侍衛們紛紛拿刀沖出去,哪有刺客的影子。
“老爺,飛鏢上有張紙。”
“拿來我看。”
王抖抖索索爬起來,接過紙一看,如遭雷亟。
那紙上寫著一句話:你兒子在我們手上,想要他活命,立刻去宮里找皇后,一刻鐘見不到人進宮,我剁你兒子的一只手。
“來人,來人,趕備車,我要進宮。”
馬車飛奔在青石路上,王才的覺得有點不對勁。
兒子被人綁了,找皇后做什麼?
難不是要皇后宮里的一件什麼寶貝做贖金。
到了宮門口,按理得侍衛通稟,侍傳話,等皇后同意召見,王才能進去。
但一刻時間所剩無幾,王再顧不得許多,把信給侍衛一看,又扔下一千兩銀子,也不去看侍衛那張驚詫的臉,過門檻便跑。
氣吁吁跑到皇后殿中,竟不見一個小侍在門口當值,心里正奇怪時,卻聽見殿里傳出陣陣刺耳的尖聲。
“啊……啊……”
王聽得頭皮直發麻,這聲音是皇后娘娘發出的。
發生了什麼事?
殿里,宮太監呼啦啦跪了一地。
王皇后跌坐在貴妃塌上,渾不斷抖,整個人仿佛立刻要散架一樣。
隔著那麼遠,王甚至能聽到兒牙齒打戰的聲音。
“娘娘!”
王快步上前跪倒,“這,這是怎麼了?”
王皇后抬起頭,定定看著王許久,才斷斷續續吐出一句話:“太子,太子……”
“太子他怎麼了?”
王皇后一張臉煞白嚇人,指了指地上的紙,泣聲道:“父親你看。”
王撿起紙一看,只覺得五雷轟頂。
“王皇后,你兒子的命,加上你兄弟的命,夠不夠換顧長平一條命?”
……
京郊,軍營。
戰馬長嘶,煙塵囂。
數萬軍士重甲披,整裝待命。
鎮遠大將軍葉鋒騎戰馬,翹首以待。
他的側,兵部尚書,戶部尚書……俱穿著朝服,靜候皇帝龍駕。
腳下地。
一侍衛飛奔過來,“報,錦衛押送反賊顧長平到。”
葉鋒冷冷一笑,“請錦衛把人押到刑臺上,劊子手準備。”
“是!”
不消片刻,顧長平便已被拖上刑臺,跪綁在刑臺中央。
兩名彪悍的劊子手,肩扛八尺大刀,刀背在風中散著幽幽寒。
萬事俱備,只等皇帝。
不多時,只聽得鼓號齊響,旌旗搖,皇帝的龍駕已飛奔而來。
葉鋒立刻翻下馬,將大麾往后一甩,迎上去,單膝下跪行禮:“臣葉鋒,恭迎皇上。”
“大將軍請起。”李從厚從龍駕上下來,“開始吧!”
“皇上,請!”
“大將軍,請!”
君臣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刑臺前,將士們見皇帝到來,齊齊下跪,三呼萬歲。
一時間呼聲震天。
李從厚喊完“平”,看了刑部尚書一眼,刑部尚書上刑臺,站到顧長平旁,用足全力氣道:
“反賊顧長平,年二十有六……經天子批,定今日問斬于三軍前,即刻行刑!”
“殺!”
“殺!”
“殺!”
震耳聾的“殺”聲中,顧長平緩緩抬起了頭,面依然寧靜無波,仿佛那刀要砍的不是他的腦袋。
他的目環視著下面。
前世,也是這般五花大綁,也是黑一眾人群,那道背影纖纖細如彎月。
他的心里有悔,有恨,有憾。
今世,他目所及之,那人遍尋不見。
他的心里無悔,無恨,無憾,只有滿滿的不舍。
阿寶--
若老天再給我一世,我還會尋到你,還會來到你邊。
下一次,我不想再浪費那麼多的時間,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直接把你娶回去,生個一男半。
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若是兒子,就顧思靖;若是兒,顧思寶。
想到這里,顧長平輕輕笑了笑。
李從厚在看到顧長平角的笑容時,瞳孔驟然睜大了。
他在笑什麼?
死到臨頭,他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李從厚心底說不出的厭棄,目掃了王中一眼,王中立刻大聲道:“吉時已到,行刑!”
烈酒噴到刀背上,高舉起的刀鋒锃锃發亮。
就在這時,有人尖聲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皇上,皇上……刀下留人啊。”
李從厚神驟然大變。
衛軍統領郭長城怒不可遏:“何人喧嘩,帶上來。”
喧嘩之人被帶上來,郭長城一看,正是他的下屬,下屬附在他耳邊一陣低語,又從懷里掏出一封未封口的信。
郭長城拿著信,沖到皇帝跟前,急道:“皇上,娘娘親筆書信,請皇上過目。”
李從厚聽到那一聲“刀下留人”,心頭便涌上一不詳之。
他接過信,抖著手略掃一眼,額頭的青筋出,心臟管更是幾乎裂,襯得那張俊朗白皙的臉如烈鬼一般猙獰。
王中服侍皇帝二十年,哪怕是先帝駕崩,也從未見過他這副面孔,驚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怕他在三軍將士面前失了帝威,忙朝郭長城遞了個眼。
郭長城何等聰明,當即大聲道:“皇上有恙,來人,扶皇上帳中休息,行刑暫緩。”
變故,發生在剎那之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唯有刑臺上的顧長平,慘白如紙的面孔上,神里,目中,是無可遮掩的,也懶得遮掩的冷笑。
能在千軍萬馬之前,能在一國之君面前,停行刑的人,放眼當世,只有十二一人。
十二,好兄弟,你到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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