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一咧把脖子上的匕首往外推了推，“那個啥，殺豬也得殺頭的，我這麼瘦不拉嘰，沒油水的！”

　匕首忽的又落下。

　錢三一這時才意識到，這位滿臉橫的壯漢，只怕不是沖著錢財來的，而是沖著他的子來的。

　想明白這點，他劫后余生，眼淚都下來了。

　真哭。

　只要不沖著他的錢來，子拿去就拿去吧！

　壯漢擰了下眉，一把抓起錢三一的襟，跟抓只小似的往肩頭一甩，飛奔了幾步，又把小往地上一摔。

　“小”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只聽一道低沉的聲音飄過來，“他都說了什麼？”

　壯漢答道：“回王爺，他說的，小的一句也聽不懂。”

　“怎麼能聽不懂呢……”

　錢三一一邊哭一邊反駁，剛反駁一句，他猛的意識到了什麼，直接從地上跳起來。

　“你，你，你……是哪門子的王爺？”

　有腳步聲近，錢三一抬頭。

　暗影中，那人走到他面前，形高大，肩背闊，臉上雖然布滿風塵，一雙眼睛卻閃閃，有種不怒自威的銳利。

　“你說，我是哪門子的王爺？”

　“啪嗒！”

　錢三一腦子里繃的那弦一下子就斷了，一，索往地上一坐，無聲抹淚。

　李君羨扭頭看看那壯漢，壯漢很無辜的一攤手：王爺，我沒干嘛啊。

　李君羨挪過目，落在小七上。

　小七想了想，“錢公子應該是激的。”

　“激你個姥姥！”

　錢三一破口大罵：“你要睡得好好的，脖子上突然多出一把刀呢，我怎麼說也是先生的學生，算你們自己人，你們就是這樣對待自己人的？”

　壯漢一臉“我什麼時候要殺你的”表看著他，半晌才用并不練的話道：

　“王爺明鑒，我就是看到他脖子上有只蝎子，才拔出了刀。”

　錢三一冷笑一聲，“你當我眼瞎？”

　壯漢蹬蹬蹬的跑開，又蹬蹬蹬的跑回來，手里多了一只被斬兩斷的蝎子。

　錢三一：“……”

　怔愣片刻，錢三一一骨碌從地上怕起來，拍拍那壯漢的肩，“兄弟，如果你肯掏三五兩的驚嚇銀子，我打算原諒你。”

　壯漢：“……”

　算了，一看就是個沒油水的，辦正事要。

　錢三一理了理服，一臉正氣的跑到李君羨面前，作揖道：

　“王爺，閑話不多說，我先生的嫡傳弟子靖文若和高朝所托，前來與您商議救出先生的大計，您能親自來，那真的是太好了，可見先生的眼是極好的，否則……”

　“否則如何？”

　“否則，我們替先生不值。”

　錢三一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淚又飆出來。

　“王爺可能不知道先生這會的狀況，怎一個慘字了得。我都不能想，一想心就痛。”

　李君羨的臉，眼可見的變了。

　錢三一心中冷笑：這就變了，遠遠不夠。

　“先生教我們讀書時，曾有一句話－－為君者，有所為，有所不為，有所為極易，有所不為極難。

　先生三元及第，滿腹學問，是為君子，都說君子不立于危墻，可先生為王爺您，偏偏將自己置于危墻。

　這堵危墻不僅要他命，更要他一世名聲。他日史書公筆提及，要麼臣賊子，要麼新君的謀臣。不知道昊王您愿意讓他為賊子，還是謀臣？”

　李君羨注視著他，眼中有緒翻涌，半晌才道：“是我對不住他。”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錢三一躬道：“王爺用了一個‘我’，而不是‘本王’，又親自過來，可見在您心中，先生是重要的。先生也說過，他日王爺若為君，必是明君，為明君死，死有榮焉。”

　李君羨神容，眼眶甚至有熱意往外涌：“他，他真這麼說？”

　錢三一點點頭，暗道：其實是我胡謅的。

　“不僅先生這麼說，我們幾個弟子也是這麼認為，否則，不會千金散盡，心思用盡，只為保先生一命。”

　“好，好，好！”

　李君羨忽的高喊三聲好，大掌重重落在錢三一肩上，用力拍了兩下，正道：

　“錢狀元，本王定不會辜負顧長平和你們這一番期。”

　喊口號有什麼用？

　不應該先掏個幾萬兩銀子出來，以示誠意嗎？

　錢三一努力繃住角，顯得很誠懇：“王爺，咱們還是先商量一下如何救出先生？”

　李君羨手往下一，落在他肘間，“走，上車，把京中的事一一與我細說。”

　軍人的臂力極大，邁的步子也大，錢三一小跑著才能跟上，這時他才發現，不遠黑一片，應該是傳聞中的玄鐵軍。

　玄鐵軍，是昊王親軍，無數次與蒙古大軍的戰中得以千錘百煉，凡能玄鐵軍者，都是能以一抵百的好兒郎，是真正的鐵騎。

　放眼大秦，能與之抗衡的，只有邊沙的徐家軍。

　昊王把他一部分的親軍都帶來了，可見救先生的心是真切的。

　上到馬車里，錢三一更是驚得下都掉下來。

　這車極大，極寬闊，能容得下五六個人，上面鋪著一整張虎皮，比拳頭還要大一倍的夜明珠擺在人小幾上，照得車里如白晝一般。

　這麼大的夜明珠，得值多錢啊！

　錢三一來不及嘆，就聽李君羨沉聲道：“說，每個細節都不可了！”

　“是！”

　錢三一力挪開死盯著夜明珠的眼睛，將自己所知道的事一一道來。

　李君羨聽罷，半晌方道：“靖七與子懷他……”

　“是一對。”

　錢三一怕這人有什麼想法，忙又道：“靖七聰明絕頂，對先生更是好得沒話說，雖然他們都是男的，但……比金堅。這次的事，多虧他運籌帷幄。”

　“有將相之才！”

　李君羨贊了一句，忽的一掀簾子，命令道：“即刻出發，離京一百里時各自散開，一隊與本王同行，余下幾隊匿起來，靜待本王命令。”

　“是！”

　馬蹄聲轟鳴，聽著竟整齊化一，錢三一好奇的把臉近了往外瞧，只瞧見了揚起的漫天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