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硯到這會子，已經不敢再反駁七爺一個字，爺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備車。”

　“爺是要回府？”

　“不回，去長公主府。”

　“爺，二爺說了，錦衛做事，素來喜歡留尾，高公子和錢公子肯定被錦衛的人盯著，這時候去不得。”

　“我不僅要去，還要大張旗鼓的去。”

　阿硯震驚的著七爺，七爺回看他，低聲道：“蓋彌彰反而讓人起疑。”

　……

　所謂的大張旗鼓的去了兩地方：

　一藥鋪；

　一錦坊。

　藥鋪買補藥，錦坊買綾羅綢緞，大大方方的拎在手上，方才登門。

　高朝對靖七的到來，沒有半點詫異。

　事實上，自打小九把七爺的所作所為都說給他聽后，他便陷了一種靈魂出竅的狀態。

　怎麼沐的浴，誰幫他換的裳，母親說了什麼，父親說了什麼……

　統統沒印象。

　嚇得長公主和駙馬以為他在牢里撞了什麼邪，趕派人去西山燒香請符。

　直到聽小九說靖七爺前來探訪，他才幽幽嘆了一句－－

　“我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才和這樣的人爭顧長平，沒死在手上，算我命大。”

　命大的高朝看到靖寶時，驚了一大跳，“你怎麼瘦這樣？”

　靖寶著臉，苦笑。

　所謂聰明，不過是比著旁人用了更多的心，看似云淡風輕，運籌帷幄，實則是在刀鋒冰尖上行走，每一步都走得千回百轉，如履薄冰。

　能不瘦嗎？

　高朝看著靖七那張蒼白俊秀的臉，到底心下不忍，命人泡了杯參茶過來。

　“小九都和我說過了，下面你有什麼打算？”

　靖寶把與謝太醫見面的事一一道來，末了又道：

　“順利的話，不出五日，蘇大爺夫婦都能平安出來。沈先生無兒無，無牽無掛，只要他自己死死咬住，錦衛拿他沒辦法。”

　高朝：“……”

　臥槽！

　蘇秉文夫婦都撈出來了？

　王皇后的主意都敢打？

　好吧，不是我命大，是這小子手下留！

　“那現在就只剩下一個顧長平。”他說。

　靖寶點點頭，“我想了，死罪無疑，絕無活路。”

　高朝眼角劇烈的跳了幾下，“會在什麼時候？”

　“兵部在備戰，戶部在準備糧草，我估著不出半個月。”

　靖寶勉強定了定神，“出兵之前，皇帝為了鼓舞士氣，定會將他斬殺于軍前。”

　高朝一瞬間臉上出倉皇，慢慢的，面才凝重起來。

　“怎麼辦？”他問。

　“我不知道。”

　靖寶忽然手捂住臉，低低道：“我每天晚上不敢閉眼，不停的在問自己‘怎麼辦’，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高人，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

　高朝想說幾句安話，卻覺得這些話對靖七來說，都是無用的。

　他緩緩出手，把遮在臉上的手拽下來。

　手遮著的是一雙淚眼。

　“你已經做得很好很好了，靖文若，這世上再沒有比你作得更好的人。”

　高朝看著那雙淚眼，心里再沒什麼雜念，聲道：“后面咱們一起想辦法，爭取能保住他一條命。”

　“你肯幫我？”低低問。

　“你他媽不是廢話！”

　高朝剛剛臉上的溫，剎那間煙消云散。

　“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先生，我能眼睜睜看著他死？靖七，我說你腦子里……”

　靖寶沖過來，用力的抱住了他，頭還往他前蹭蹭。

　“人，我靖七這輩子最不后悔的，就是認識了你，我需要你的幫忙。”

　所以－－

　剛剛的淚目，弱，都是這小子用來試探他的武？

　怕他貪生怕死不管顧長平死活？

　這小子連自己人都算計？

　“靖文若，你他媽的給老子滾開！”

　人發出驚天一聲怒吼，驚得外頭的小九和阿硯心頭俱是一震。

　吼歸吼，怒歸怒。

　高朝掐了自己一把，冷靜下來。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既然連汪秦生都下水，錢三一咱們也別客氣了。”

　靖寶：“……”

　高朝：“這小子在里面，把你在外頭的作算得差不離－－回我娘，伙同他父親，給邊沙那頭捎信。”

　靖寶眼前一亮：“我就知道他這個狀元不是白當的。”

　高朝：“你打算怎麼把他拖下水？”

　靖寶想了想，“砸錢！”

　高朝：“走！”

　“等下！”

　靖寶拉住他：“你和錢三一后都有錦衛的尾。”

　那幫孫子還不放心呢！

　高朝冷笑一聲：“今天晚上，你作東，在松鶴樓給我和錢三一接風洗塵。”

　靖寶秒懂：“！”

　……

　時局的張，并不影響男人們出來尋歡作樂。

　松鶴樓，人滿依舊。

　錢三一推門進來，見高人和靖七已經到了，想沖他們出一個笑臉，生生失敗。

　這世道，太現實。

　從前來松鶴樓，哪個伙計見他不陪著一張笑臉稱呼一聲：錢爺來了！

　如今倒好，看到他就像看到空氣一樣，兩個鼻孔朝天，真是狗眼看人低。

　“三一，坐！”

　靖寶招呼著，又親自為他倒了酒，“先喝杯酒暖暖子。”

　錢三一一屁坐下，端起酒杯就往里灌，臉上是有的沉之。

　“以后別來這勞什子松鶴樓，去你樓外樓不省點錢嗎？”

　靖寶與高朝對視一眼，微點了下頭，同時向門口的小九，阿硯看過去。

　小九和阿硯掩門而出，一個左，一個右的守在門邊。

　靖寶這時才冷笑道：“到我樓外樓，別人不就看不到咱仨落魄的樣子？”

　高朝：“不讓人看到咱們的落魄，那些跟著咱們的人，怎麼回錦衛回話。”

　靖寶：“不回話，紀剛怎麼對我們放心？”

　高朝：“不放心，咱們仨還談什麼平安無事？”

　錢三一：“……”

　這兩人怎麼一唱一和的，什麼況？

　這時，他才發現，面前兩人穿得都比平常素凈一些，也談不上素凈，好像……

　有點落魄的意思。

　偏“落魄”的靖七爺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放在桌子上。

　“這里是五千兩。”

　“這里也是五千兩。”

　“落魄”的高人也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啪的甩在桌子上。

　錢三一愣愣地看著他們。

　“這錢……什，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