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醫是掐著時辰來的。

　接到靖七爺的帖子，他在來與不來之間猶豫很久，最終敵不過之心，還是來了。

　只因信上寫了一句：我想救大爺夫婦。

　謝太醫幾乎是一夜白頭，今日又穿了件灰長袍，更顯得蒼老，一開口，聲音都是啞的。

　“七爺打算如何救他們？”

　“您坐，咱們一邊喝茶一邊說。”

　謝太醫這會子哪還有閑心喝茶，“七爺別賣關子，我這條老命都要折進去了。”

　靖寶給他倒了杯茶，“謝太醫，我先問你一句，你信不信他們夫婦二人與北府有關系？”

　“我兒，我能拍著脯說，絕對不可能。姑爺他……”

　謝太醫遲疑道：“我說不好，蘇家和昊王到底是……”

　“他也沒關系！”靖寶斬釘截鐵。

　“你如何知道？”

　“以蘇大爺的為人，若有關系，他不會求娶你兒，誤人誤己。”

　謝太醫心頭一喜，“這麼說來，他們都是冤枉的，只要查清楚，就能……”

　“未必能！”

　靖寶截斷他的話，“如果有人想他們死，冤枉能變不冤枉，沒關系可以變有關系。”

　“誰？誰想他們死？”

　“您的對家，蘇家的對家，還有宮里蘇貴妃的對家。”

　謝太醫擺在桌上的手，不住抖，干裂的了幾下，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有一個法子，救不救在您，怎麼救，也在您。”

　“什，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就看您如何做。”

　“我能怎麼做？”

　謝太醫略一遲疑，明白過來，“你只管說。”

　靖寶看著他，靖寶慢聲細語道：“投靠皇后，請幫忙在皇上面前說一說話。”

　一霎那間，謝太醫呼吸都停住了。

　半晌，他才回神怒道：“荒唐，別說我肯，就是皇后也……”

　“也肯。”

　靖寶停頓片刻，“您只要與挑明這件事與有兩個好。”

　“什麼好？”

　“第一，蘇婉兒有孕在，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到現在，你謝太醫有一半的功勞。”

　謝太醫悚然一驚：“你是想以貴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為……”

　“謝太醫，人各有命，這個節骨眼上，如果再生仁慈之心，害的是自己的兒。”

　靖寶冷冷道：“蘇貴妃是什麼命運，肚子里的孩子是什麼命運，了您，老天自會安排。皇后忌憚，皇帝期盼，就看他們誰的本事大了。”

　謝太醫啞口無言，半晌才道：“第二個好呢？”

　“第二個好是在皇帝那頭。”

　“我聽不明白。”

　“按理，蘇太傅才是與顧長平，與昊王最親的人，皇帝遲遲不蘇太傅，甚至沒讓蘇太傅坐牢，可見他心中是相信他的。”

　靖寶嘆了口氣：“這個時候，如果皇后能為蘇太傅，為蘇家說一句話，你說皇帝會如何？”

　自問自答。

　“皇上做夢都沒有想到，第一個站出來替太傅說話的人，是皇后。除了外，他定會覺得普天之下，再找不出一個人，能比得上皇后更配做他的紅知己。”

　謝太醫聽得目瞪口呆，心思急轉道：“皇后的心計，九曲十八彎，這兩樣好就能說？”

　“再九曲十八彎，也是個人，人這輩子最想要的，除了錢權以外，還有男人的寵。”

　靖寶嘆了口氣，“皇后什麼都不缺，一步一步替皇帝算計，籌謀，一是為了的兒子，二是為了娘家的榮華富貴。

　一個人的地位和榮，是男人給的；如果想得到更多，就知道什麼時候強，什麼時候跌。”

　靖寶說到這里，才發現不知何時，額頭上冒出冷汗。

　“謝太醫，我只能算計到這里，這兩個餌拋下去，魚兒上不上鉤，就看老天的安排。”

　苦笑了下，“我知道您是個有原則的人，做這種違背良心的事，心里一定很痛苦。

　您還會顧慮日后要是被姑爺知道了，他會不會原諒您背主的行為。

　可怎麼辦呢，甘樜沒有兩頭甜，咱們總得選一樣！

　我想蘇大爺是個明理的人，他應該能明白您的苦衷，畢竟，他還有個兒子，若他出事，孩子既沒了娘，又沒了爹，無依無靠。”

　謝太醫沉默著。

　七爺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進去了，也知道的計劃至有一半的希，可心里卻始終存著幾分疑－－

　這個看起來還帶著幾分稚氣的青年男子，怎麼會像在場浸了幾十年的老狐貍一樣，算計得如此深？

　是誰教他的？

　顧長平嗎？

　這個名字浮上來，謝太醫怒氣登時上頭，恨不得拿銀針把這人扎個馬蜂窩。

　放著好好的太平日子不過，跑去和北府扯到一起，還把所有人都拖下水，真他娘的忘恩負義。

　不對！

　謝太醫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疑頓時又深了幾分。

　靖七爺與蘇家無親無故，不過是顧長平在中間牽著一丁點線頭，為什麼要救蘇家人？

　“謝太醫一定很奇怪，我與蘇家無親無故，為什麼要這麼不余力的幫蘇家？”

　謝太醫的表一瞬間變得非常僵。

　這小子莫非是他肚子里蛔蟲？

　“其實不是我要幫蘇家。”

　靖寶的抿著，聲音幾不可聞的一線。

　“是先生。”

　“你……說什麼，是誰？”

　謝太醫心神巨震，難以置信地扭頭看著靖寶。

　靖寶在他難以形容的復雜神中，輕輕道：“顧－長－平！”

　……

　包間，空落下來。

　桌上的菜一口未，謝太醫已匆匆離去。

　“爺，你說他會同意這麼做嗎？”阿硯心里沒底。

　靖寶著一桌冷菜，出手在額畔。

　與謝太醫這一場戰，看似輕松，實則費神費力，太突突的疼。

　“我覺得會，這世上最扯不斷的便是骨親，謝太醫膝下就這麼一個兒。”

　“那爺有沒有和謝太醫說起給先生治傷的事？”

　“還不到時候！”

　靖寶搖搖頭：“只有等蘇大爺夫婦出來，我才有資本向他開這個口。”

　顧長平，你一定要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