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回來了！”

　阿蠻和元吉匆匆放下針線迎出來，齊唰唰驚了一跳。

　“爺，你這是怎麼了？”

　靖寶渾，頭發上還在滴水，外頭裹著一件披風，被阿硯護在懷中，看不出臉上是什麼神。

　倒是阿硯眼神一厲，“趕備熱水，讓小廚房煮姜湯。”

　阿蠻和元吉難得見到阿硯這副神，忙去準備。

　片刻后，靖寶了，坐進滾燙的熱水里，死后重生般長長吁出口氣。

　“爺，這是出了什麼事？”阿蠻在一旁忐忑的問。

　“出去，讓我靜會。”

　靖寶無力的擺擺手，一個猛子把頭扎進水里。

　阿蠻嚇了一大跳，想留不敢留，想走又擔心，只得一步三回頭的去到外間，豎著兩只耳朵聽里面的靜。

　沒有靜。

　阿蠻提心吊膽的等了一會，心道爺不會是打算自己把自己溺死吧，只聽見嘩啦一聲，靖寶直起了腰。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無力的靠在了木桶上。

　這一步棋走出去，險之又險。

　在賭。

　賭高朝對顧長平的誼。

　賭贏了，顧長平邊多一個幫手，對面一個敵人；

　賭輸了，和顧長平都將陷萬劫不復。

　結果會如何，靖寶心里一點底都沒有，但是不后悔。

　與其有一天，師生反目仇，兵刃相見，寧愿一個一個把他們都爭取過來。

　“爺！”

　阿硯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靖寶闔了下眼皮，“想說什麼？”

　阿硯聽出爺聲音里濃濃疲倦，心中酸，但有些話卻不得不說。

　“高公子知道了爺的份，這事爺要早做準備，萬一……”

　“他從前不會說，現在也不會說，我們要防的，不是這件事。”

　“爺，這件事也得防。”

　阿硯堅定道：“人心不可測，陸表爺和他不一樣，陸表爺一心為爺，他雖和爺是兄弟，卻對爺亦敵亦友。”

　靖寶耳朵里嗡嗡直。

　都說旁觀者清，和高朝的關系的確是亦敵亦友，這其中的分寸都靠顧長平在拿著。

　他應該會去找顧長平談，這麼天大的事，他忍不住的。

　那麼－－

　這次顧長平能不能拿住他？

　“讓我靜一會吧！”

　靖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淋了一場雨，熱水一泡，腦子里很空，很累。

　阿硯卻還有話要說：“爺不該囤糧的。”

　如果不囤糧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這一囤，把爺和靖家都扯進去了，當初他就苦勸過，爺不聽。

　“如果沒有顧長平在暗中護著，我還會好好的在這里和你聊天？”

　一句話，把阿硯堵了個結結實實，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半晌，他低聲道：“爺，那我去盯著高公子。”

　“不用。”

　靖寶幽幽道：“他和顧長平之間，總有一個會來找我的，讓阿蠻再幫我加點熱水來。”

　“是！”

　……

　夜宴散去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青石路上有一層薄薄的積水。

　顧長平牽著兩個孩子走出宮門，一抬頭，就看到了高朝。

　他手上牽著馬，渾，頭發散，原本比人還的臉上多了一層黑須，顯得有幾分滄桑。

　他看著他，神凝重。

　顧長平朝等在宮門口的顧懌看了眼，“先把孩子送回去，讓廚娘再煮些清淡的宵夜給孩子們吃。”

　“是！”

　顧懌憂心的看了眼一不的高公子，一手抱一個，將兩個孩子抱上了馬車。

　顧長平走過去，“你怎麼來了？”

　“來找你說點事。”

　“什麼事？”

　“不在這里說，去你宅子，還是去我別院？”

　“重要嗎？”

　“非常重要！”

　“你別院！”

　高朝翻上馬，用力一夾馬腹，人沖出去。

　高府的別院離皇宮不遠，不過片刻，二人已一前一后進到府中。

　門，砰的一聲關上。

　顧長平回頭，才發現小七小九一左一右守著門，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意思。

　“這是座空宅，顧長平。”

　空宅意味著他為這場對話清空了宅里的。

　顧長平才覺得事似乎不簡單，不由皺了下眉頭：“這麼隆重，你想說什麼？”

　高朝走過去，手替他整了整領，作十分緩慢，甚至有一點溫。

　但顧長平卻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旖旎的意思。

　這人從小就跟他后，高興和憤怒他區別的很清楚，哪怕這些年兩人越走越遠，他還是能從高朝故作鎮定，卻微微搐的角，看出這人正在激的邊緣。

　“則誠。”

　他喚：“有話直說吧，不用繞彎。”

　高朝卻似乎沒有聽見，手往下將坐得起皺褶的衫拍了拍，整理好好，才直起，抬起頭。

　他并不知道，這一抬頭讓顧長平心里咯噔一下：那雙眼睛里，除了布滿外，還有滔天的怒意。

　夜風凝結。

　下一瞬，高朝突然了。

　他雙手握住顧長平的肩，曲膝頂上去，這一下子太重了，顧長平小腹一痛，嚨里瞬間涌上鐵腥味。

　然而，還沒等他作出反應，拳頭裹挾著夜風呼嘯而來，正中他的臉，鼻噴涌出來。

　他噴出一口帶的唾沫，怒吼道：“高朝，你是瘋了嗎？”

　“是，我是瘋了！”

　高朝直直沖過去，一把揪住顧長平的襟，“老子他媽的被你瘋了！”

　拳頭又要砸上去的時候，顧長平了。

　他一把抓住前的手，腰腹一發力，一個過肩摔，把高朝摔到了地上。

　小七，小九嚇得臉都白了，急急沖過來。

　“都他媽給我退回去，誰敢上來老子弄死誰！”

　高朝爬起來，面森寒的朝兩人看一眼，隨即像頭蠻牛一樣，照著顧長平就撞過去。

　顧長平被他撞得骨頭都散架了，腳步連連后退，手肘自上而下，擊在高朝的后背。

　這一擊，把高朝直接惹火了，暴吼一聲將顧長平整個兒扛起來，砸在了地上。

　這時，閃電再次劈開夜空，沉沉的天如裂帛般應聲而來，早已停了的雨，又劈頭蓋臉的砸下來。

　瓢潑大雨中，顧長平緩緩站起來，看著氣吁吁高朝，一字一頓道：

　“高則誠，你想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