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時，一明月升上夜空。

　顧長平帶著兩個孩子，由侍領進宮中，走出一丈之地，就見遠的臺階上，徐青山負手而立。

　這人穿著武將的服，既年輕又耀眼。

　是在等他。

　等顧長平走近，他躬行禮道：“先生，安好？”

　顧長平虛扶了扶，“夫人呢？”

　“我娘已經席，我在這等著先生。”

　顧長平朝侍看了一眼，“勞公公帶著兩位小世子先進去，我與小徐將軍說幾句閑話。”

　“是！”

　“先生！”

　“先生！”

　兩個小世子一人抓著顧長平一只手，臉上都是驚恐。

　母親走前叮囑過，這深宮里，藏著吃人的魔鬼，讓他們定要寸步不離的跟著顧長平。

　顧長平笑道：“不用怕，忘了介紹，這是你們的師兄徐青山。”

　兩位世子早就聽說過這個名字，忙作揖行禮。

　“徐師兄！”

　“徐師兄！”

　徐青山低頭沖兩人一笑：“乖乖去，一會師兄來找你們玩。”

　兩人這才松開手，一步三回頭的跟著侍離開。

　“先生，我不繞彎，就開門見山的直說。”

　徐青山默默地看顧長平一眼，道：“你打算把靖七安在何？”

　還真是一點彎都沒繞。

　顧長平神不變：“我總會給他一個待。”

　“什麼待？”他追問。

　“你們會看到的！”

　“多久？”

　顧長平偏過，避開他咄咄人的目，“再過些時間。”

　“過些時間是多久？”

　徐青山頓了頓，“我與他同窗三年，是能過命的好兄弟，這話他問不出口，我替他問。”

　“徐青山！”

　顧長平話峰一轉，“行軍打仗你也是這麼直來直往嗎？”

　“這不是行軍打仗，這是有關娘娘腔的一輩子。”

　挑釁來得猛烈又直接，顧長平角微，勾勒出一個稍縱即逝的苦笑，不答反問道：“你喜歡他？”

　“對！”

　“要和他在一起？”

　“不想！”

　徐青山：“沒那個命，我要傳宗接代，生兒子的。”

　顧長平：“當初你拜在我的門下，也應該是為了他？”

　徐青山：“倒也不全是，也為了高人和錢三一，他們三占一半。”

　顧長平：“還有一半呢？”

　徐青山：“為先生你！”

　顧長平：“……”

　徐青山脊背得筆直，“我就想看看三元及第，高人心中神一樣存在的人，是什麼樣兒的。”

　顧長平不由頭疼道:“讓你失了。”

　“沒有！這三年先生教我太多，如再造之恩。”

　徐青山鄭重其事道：“那日我從京中出發，先生來送我，我心中就想，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先生也要在軍中混出個人樣來，但一碼歸一碼，娘娘腔的事先生理不好，我會失。”

　顧長平看著這張朝氣的臉，忽然有種老父親被兒子威脅的覺。

　“徐青山！”

　他低喚一聲，“我的承諾不會給你，因為你不是，我能對你說的，只有這些。”

　“你……”

　“還有，我對你沒有再造之恩，你有今天一是你里流的徐家人的，二是你自己。”

　顧長平一字一句道：“你對我失也好，希也好，于我都無足輕重，我早就說過，出了這個師門，我就不再是你們的先生，但我會激你對阿寶的呵護。”

　徐青山：“……”

　“最后還有一句忠告！”

　顧長平：“做人也好，做事也好，領兵也好，打仗也好，過剛易折。”

　說罷，不再去看徐青山的神，顧長平大步離去。

　“他娘的！”

　許久，小徐將軍咒罵了一句：“到底是顧長平，腳踏兩條船都能踏得這麼心安理得，也難怪我比不上他，牛呢！”

　……

　顧長平席的時候，兩個世子見他來，眼睛明顯一亮。

　他掀坐下，一手握住一只小手，手冰涼，應該是害怕極了。

　低聲安幾句，忽的察覺有道視線落下來，顧長平順著視線看過去，只見上首第二排，永徽公主正向他含笑來。

　顧長平淡定的點了個頭，挪開視線。

　永徽公主有瞬間的失，可轉念一想，正正派派的讀書人，不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嗎。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皇上駕到！”

　“皇后駕到！”

　“貴妃娘娘駕到！”

　眾人忙起跪倒相迎。

　帝后落座后，膳房上酒茶，君臣舉杯同慶，一圓月普照人間，好一派其樂融融，歲月靜好的場景。

　顧長平摘下一枚葡萄放進里，慢慢咬開，心里思忖著這場君臣同慶的盛宴，何時掀起高？

　……

　靖府的中秋宴擺在暖閣。

　一邊是小一寧的活蹦跳，一邊是靖寶談笑風生，靖若袖聽了半天，心說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阿寶哪里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月也好，螃蟹也鮮，姐弟二人不由多喝了幾杯。

　小不點玩累了，在娘懷里沉沉睡去，暖閣里頓時冷清下來。

　靖寶看著靖若袖暗嘆，母親說得對，一輩子長著呢，小一寧也有長大嫁人的一天，三姐這輩子就只能是一個人嗎？

　生得這般好，子又和，偏和離了，偏帶著一個兒，偏又不能再生育，這世間哪個男子愿意堂堂正正娶？

　宅人，天地只有方寸，一輩子就真的這麼活著嗎？

　“三姐，想不想帶著一寧姐兒，出去走走，看看外頭的世界？”問。

　靖若袖一怔。

　靖寶瞇著眼，臉上有一抹憧憬，“外頭的世界很大，有高山大海，有險峰懸崖，若你愿意，我讓史明史亮兄弟護著你，咱們去看看可好？”

　“……”

　靖若袖輕咬下。

　這輩子只在臨安府，海安府，京中這三地方生活過，京城這麼大，連一角都沒見過，還能見外頭山山水水？

　“我……能行嗎？”

　“只要你想，就能！”

　靖寶看向靖若袖，“今日你見著傅大爺，那般慌驚嚇，可是由他而想到那人？”

　靖若袖：“……”

　阿寶如何知道？

　“三姐，我們的一生中會遇到很多人，有的人走著走著會走散，有的人遇到，就已經是到了上上簽。”

　靖寶那雙沉靜的眸中浮起，“那個人，我會遇到，你也會遇到，三姐，走出去試試，也許那個人就等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