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拿茶盅的手微微晃了一下。

　“我也想讓回南邊來，在我眼皮子底下，由我照看著，能安心些。倒是寫過幾次信提起，只說不愿意。”

　“三小姐為什麼不愿意？”

　“一來靖家人多，人多雜，旁人哪會管你是對是錯，定有人在背后指指點點，議三論四，和離的人日子不好過的。”

　陸氏嘆氣道：“二來臨安府離海安府近，萬一那畜生又找上門來，糾纏不清，可怎麼是好？”

　所以，三小姐就沒想過要回臨安府來？

　汪秦生極力維持著平靜，但眉梢角的一直繃著。

　“太太可有想過幫三小姐買些田，存些糧，好讓們娘倆日后食無憂？”

　“哪需要買什麼田糧啊，靖府雖不是大富大貴，養活他們娘倆總沒問題。”

　陸氏頓了頓又道，“再說了，有阿寶在，還怕什麼，自己的親姐姐、親外甥，不會不管的。阿寶這孩子，胳膊肘從來往里拐，護犢子呢！”

　汪秦生這會冷汗都下來了。

　“太太，你說靖七他會不會私下給三小姐買田買糧啊？”

　陸氏笑了，“若要買，不會不和我說。我倒也不是不同意，只是覺得孩子還太小，做嫁妝的話這會辦起來太早了些。”

　“那，那……”

　汪秦生的舌頭仿佛住了，努力了幾次都說不出話來，只好對著陸氏笑了一下。

　笑，也是說不出的僵，跟哭沒兩樣。

　陸氏察覺問道：“孩子，你這是怎麼了？”

　“太太，我突然想到衙門里有個重要的差事忘了去辦。”

　汪秦生蹭的站起來，“我得先走了，得閑再來陪太太說話。”

　“怎麼這就走了，茶都沒一口，來人，來人，快送送汪公子。”

　“別送，別送，我的馬車就停在府門口，太太，您保重，我去了！”

　汪秦生腳下生風，幾乎就落荒而逃。

　陸氏瞧著他那個急促的樣兒，想著自家兒子在京中當差怕也是如此，又是心疼，又是難過。

　“這天底下的兒，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

　“汪爺慢走！”

　“慢走，慢走！”

　汪秦生魂都不在上，見到府門口停著的馬車，一掀簾子便跳上去，著聲音就道：

　“人，你快打我一掌，快！！”

　“啪！”

　高朝一記掌甩過去，汪秦生打了個激靈，這才像是魂歸了原位。

　他哭喪著臉道：“靖七娘什麼都不知道。”

　高朝被他這沒頭沒尾的話說得一顆心吊在半空，怒罵道：“你他娘的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些，什麼什麼都不知道？”

　“三小姐沒打算回南邊定居；沒說要買糧，也沒說要囤田，陸太太說只要靖七在，他們娘倆這輩子都不用愁。”

　我…………

　高朝頭皮一炸，子往后仰，頭狠狠的撞在馬車壁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痛意襲來，他趕拿眼睛去看汪秦生，卻發現汪秦生的臉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比鬼還白上三分。

　這些日子，他們倆一直在暗中調查糧食的事。

　順著一點細小的線索過去，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最后發現有兩撥人在暗中收糧，因此抬高了糧食的價格。

　一撥人，因為線索太，他們連邊都沒有到，只知道那人與江湖人士沾點邊。

　另一撥人，種種線索追蹤到最后，竟然匯聚到一個他們悉到不能再悉的人上－－靖家七爺。

　怎麼會是靖七呢？

　這小子明明在京中風風的做著，再說了，他囤那麼多糧干什麼用？

　別說汪秦生不相信，便是高朝他自己也無法相信。

　兩人繼續打聽，這才發現靖七暗中收糧囤田是打著三小姐的旗號。

　于是他們立刻從宣縣，往臨安府趕，想問一問陸氏，為三小姐收糧囤田的事知道不知道。

　若是知道，這就不是什麼大事，反正三小姐和離了，買田買糧給自己留條后路也是正常。

　偏偏，陸氏一無所知。

　高朝用手撐著坐起來，聲音又冷又沉道：“秦生，你再和我說說，那小子一共收了多糧？”

　汪秦生心神俱疲道：“整整有八萬兩銀子，三千六百畝良田，九個莊子。”

　“我他媽的……”

　高朝像是被人掐住了嚨，下頭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來。

　這麼多銀子砸下去，江南的糧食能不起波嗎？更何況，這里頭還有另外一波人。

　“高人，會不會事不是我們想的那樣，萬一靖七是真的有錢沒花呢？”

　汪秦生威威的道：“再說了，他那個樣子是像要造反的樣子嗎？他跟誰造反啊？上有老，下有小，牽一發而全，想想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幾句話，把高朝說得眉角一抖。

　對啊，靖七這小子素來大方，錢對他來說本就是像玩兒一樣的，從來沒缺過。

　萬一真是在替那對娘倆找后路呢？

　再說了，那小子是扮男裝讀書做的，是嫌命太長了，才做這種自掘墳墓的事？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高朝也糊涂了。

　汪秦生被問傻了。

　自己在國子監的時候，就是沒主見的，做啥事都是跟著別人，怎的這會要他拿主意了？

　他！沒！有！主！意！啊！

　空氣凝固了好一會兒，高朝才終于意識到，這小子雖然當了，卻還和從前一樣，是個不頂用的。

　搞明白這點，他拍了幾下口，正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搞清楚買糧囤地用來做什麼？”

　“對，對，對！”

　“如果真像你說的，是錢多了沒花，那這事就是咱們多慮了。”

　“對，對，對！”

　“如果不是……”

　“不可能不是！”

　汪秦生頭一昂道：“我可以用我的家命來擔保，文若不會做這種事。”

　高朝：“……”

　我特麼也想用家命來擔保，這不是怕萬一嗎？

　“人！”

　汪秦生推推高朝，“現在問題來了，咱們怎麼搞明白呢？去哪里搞明白呢？快，你尋思尋思！”

　高朝沒搭話，心里卻開始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