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得守孝三年，實際上……”

　沈長庚皺眉道：“只怕呆不了三個月。不過聽靖文若的意思，是讓你想辦法把徐青山留些日子下來。這樣用邊沙做牽制，短時間皇上不會對北府手。”

　顧長平點點頭笑了，“阿硯，回去和你家七爺說，哪怕天上下刀子，三個月后，定北侯也會把孫子送去邊沙，留不住。”

　原來是這個意思！

　阿硯心道：七爺的心思現在是越來越深了，自己跟在邊上，都不明白的意思。

　“對了，你家七爺現在何？”

　“回先生，去了徐府。”

　顧長平當機立斷：“長庚，咱們今夜就去吊唁！”

　……

　此刻的徐家，已是白幡高掛，一片肅穆，連門口兩只石獅子的臉上，似乎都著悲意。

　靖寶下了馬車，一轉，正正好上錢三一的目。

　錢三一沒想到靖寶會來得這麼早，神一愣，問“高朝呢？”

　靖寶：“他不應該和你一起來嗎？”

　“這小子！”

　錢三一嘟囔了一句，“平常跑得勤快，這個時候人影也不見！”

　“錢公子，靖公子！”

　一老翁從馬上翻下來，錢三一一看，這人正是長公主府的老管家，“老管家怎麼來了，高朝他人呢？”

　老管家忙陪笑道：“我家公子出遠差去了，剛走沒幾天，公主和老爺守著皇陵，就我這把老骨頭先來給大將軍磕幾個頭吧！”

　“他出差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

　錢三一又嘟囔了一句，隨即沖靖寶道：“既然他不在，那咱們就進去吧。”

　靖寶走過去，低聲道：“皇上本來命我們三個去五百里外迎青山的。”

　錢三一俊臉都快裂開了。

　這小子在書臺都做了些什麼？

　怎麼沒去幾天就討了這麼大的一個恩典？

　神人啊！

　“也是湊巧了！”靖寶知道他在驚嘆什麼。

　別的人湊巧一個試試？

　錢三一本想翻個白眼給他，一想到這是在徐府門口，生生忍住，“你跟他們說，咱們倆坐馬車去，爺不想吹風。”

　“你啊！”

　靖寶搖搖頭，率先進到徐府。

　當不知道嗎，不想吹風是假，不想讓人看到好友重逢后激流眼淚是真。

　進到徐府，立刻有下人拿著喪服迎上來，靖寶穿上后與錢三一并肩往靈堂方向走去。

　靈堂里擺著一巨大的棺槨，因為將軍的還在路上，這棺槨是空的。

　磕三個頭，點三柱香，往火盆里添些紙錢，靖寶走到徐評跟前，用徐青山的口吻稱呼道：“二叔，節哀！”

　錢三一也忙道：“二叔，節哀！”

　徐評看著這兩人，想到自己的親侄兒，不由悲從中來。

　背過了把淚，道：“等青山回來，你們多來陪陪他，這孩子心思重，有話不會和我們說，你們開導開導他。”

　“放心二叔，我們天天來陪他。”

　靖寶又問道：“老侯爺呢？”

　徐評：“父親有恙，在房里歇息。”

　白發人送黑發人，這世上有幾個老人能承得住，更何況這個兒子長年在外領兵打仗，京中的好日子一天沒過過，老侯爺想到此，怎能不病倒在床。

　靖寶忙道：“替我們給老侯爺問安。”

　徐評點點頭，“話一定帶到，請兩位公子去后頭用些茶點。”

　“顧駙馬，沈祭酒到！”

　顧長平大步而來，后跟著沈長庚，徐評忙迎上去。

　低語幾句后，二人進到靈堂上香。

　上完香，顧長平抬頭，目掠過靖寶的時候停了下。

　片刻的對視后，兩人不約而同的挪開視線。

　這時，又見宣平侯領著禮部數位員匆匆而來，靈堂人太多，靖寶等人忙挪出位置。

　宣平侯上完香，對徐評說了幾句節哀順便的話，話峰一轉，又道：

　“大將軍長年鎮守邊沙，方可使山河無恙，國得永寧，如今將軍為國捐軀，皇上念大將軍一片忠心，天日可表，故命臣等持喪禮，務必讓大將軍走得安安心心。”

　這話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有人嘆，天子恤；

　有人羨慕，徐家深得天子厚，榮華不斷。

　徐評更是當場跪倒，沖著皇宮的方向磕下三個頭，“多謝皇上恤，臣叩謝皇恩！”

　唯有靖寶和顧長平的臉微不可察的變了。

　禮部持大將軍喪禮，家喪變國喪，如此恩寵，大秦朝前無古人，后未有來者，徐家必定恩戴德，更加對皇帝忠心不二。

　由此可以窺見，皇帝是要重用徐家來對抗北府。

　靖寶心里替顧長平與徐青山擔憂，師生二人兵刃相見，學生輸，于心不忍；先生輸，更看不得。

　到時候，怎一個“煎熬”了得。

　顧長平則是想起了前世的事。

　前世大將軍死后，徐青山接手徐家軍，迅速由一個躁的小徐將軍長為大徐將軍，他不僅繼承其父的英勇善戰，也因為讀兵法史書，而足智多謀。

　可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這一世，他收他為學生，教他讀書，雖用了幾分心機，卻也付出了真心。

　那麼，會再噩夢重現嗎？

　顧長平在心里忐忑。

　……

　千里之外。

　疾馳了整整一天的徐家軍原地休整，眾將軍們掏出馕，就著冷水，狼吞虎咽的吃下肚，隨即往地上一躺，趕閉眼睡覺。

　跑了三天三夜，中間只休整了兩次，太累了。

　葉筠芷看看手里的馕，再看看自己，跟個乞丐沒兩樣。

　朝湯圓看了一眼，湯圓立刻想辦法弄了點水，把帕子打塞到小姐手里。

　葉筠芷干凈臉，出一點千金大小姐的真面目后，把馕掰兩半，往大樹下走去。

　樹下停著八匹馬拉著的棺槨，棺槨邊席地坐著母子兩人。

　徐青山正端著熱茶水給他娘喝，一只閑著的手則到他娘的發間，把落在頭上的一枯草輕輕拿掉。

　那作，溫之極。

　葉筠芷心中失落。

　活這般大，一直要風有風，要雨有雨，唯獨在徐青山上，摔了個天大的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