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盧愈出京那天，天空飄起了雨，夾著風，竟讓人覺到了一陣寒意。

　竟是初秋了。

　靖寶站在屋檐下，看著院子里雨打芭蕉，滿腹心事。

　這幾日太傅大人和其他閣大臣們常被皇帝去書房，一呆就是一整天，不知道在商議什麼。

　蘇太傅回了書臺，只字不提，臉卻是一天比一天沉重，猜測和削藩有關。

　“靖文若。”

　靖寶聽蘇太傅喊，忙進到東廂房，“大人。”

　大人這會有些坐立不安，道：“上陸晨曉，你們兩個陪我出去走走。”

　“是！”

　三人打傘走出書臺，沿著一條幽深的長巷慢步而行。

　蘇太傅開口道：“削藩挫，可有破解之法，你們倆都各自說說。”

　果然還是削藩。

　靖寶把傘往下遮了遮，不想讓人注意到臉上的神。

　陸晨皺眉道：“大人，目前來看似乎沒有什麼更好的破解之法。”

　蘇太傅：“靖文若你呢？”

　靖寶：“的確沒有，在僵局中。”

　蘇太傅嘆了口氣，一路再不開口說話，走到盡頭，三人折回，卻聽另一側的巷子，傳來咳嗽聲。

　蘇太傅抬頭，臉一驚，忙提著傘小跑過去，“皇上，您怎麼在這兒？”

　“先生怎在此？”

　李從厚一明黃錦袍，后打傘的是個長相機靈的小太監。

　蘇太傅一邊行禮，一邊道：“在院子里悶得很，帶兩個文書出來轉轉。”

　李從厚正想嘆一句“朕又何嘗不是”，抬眼看到蘇太傅的后還站著兩人，不由將話咽下。

　陸晨曉見皇帝看過來，忙把傘一扔，冒雨上前行禮：“皇上。”

　靖寶則作一頓。

　把傘扔了吧，這雨還大的，淋了怕出形；不扔，又失了君臣的禮數，猶豫片刻后才把傘扔一扔，顛顛的跑上前。

　李從厚本來沒多注意，是靖寶這一頓把他的目引過去。

　“探花郎怕淋雨？”他問道。

　靖寶不敢抬頭，“回皇上，怕！”

　李從厚：“那為何還把傘給扔了？”

　靖寶：“比起雨來，更怕皇上責罰。”

　“哼！”

　李從厚冷笑一聲：“朕是老虎嗎？”

　靖寶：“天子威儀，豈能用野來形容。”

　李從厚：“那用什麼來形容？”

　靖寶著頭皮道：“天子威儀無可形容，那是舉手投足間的一種氣勢，由而外，臣不敢妄言。”

　李從厚了好一會，才將視線轉移到蘇太傅上，“怪道先生點名道姓的要他，原是探花郎口才了得。”

　蘇太傅立刻呵斥道：“靖文若，別瞎說。”

　靖寶忙躬低頭，“皇上，臣信口開河，胡說八道，臣錯了！”

　李從厚：“探花郎認錯的速度很讓人驚訝！”

　廢話！

　還不是因為你是皇帝！

　靖寶不敢再言，只得將頭垂下更低。

　李從厚見有趣，還想再說幾句，卻見王中撐著傘匆匆跑來，“皇上，皇上，邊沙八百里加急。”

　“說！”

　王中看了看蘇太傅等三人，再看看天子神，只得著頭皮道：“回皇上，徐大將軍四日前于帳中病逝，其子徐青山不日扶棺歸京。”

　“什麼？”

　李從厚瞠目裂，與他一同變的，還有立在雨中的靖寶。

　徐青山要回來了？

　“先生！”

　李從厚緩緩扭頭看著蘇太傅，理智之外忽然升起某種后怕。

　幸好沒對昊王手，否則徐大將軍一死，定北侯悲痛絕，又如何能領兵！

　蘇太傅看著年輕皇帝慘白的臉，嘆息道：“皇上，大將軍為國捐軀，赤誠之心天地，請皇上派人迎出五百里，接將軍回來。”

　北府已不在控制之中，徐家軍這頭若不安好，便是大禍，迎出五百里，既是對大將軍的敬重，也是對徐家的拉攏。

　李從厚如何不知這麼做的意義。

　只是還不夠！

　他的目緩緩地落在靖寶上，“朕記得小徐將軍與你是同窗？”

　“回皇上，是的。”

　李從厚沉默了片刻，“到時，你也去迎迎他吧！”

　靖寶呼吸一滯，自己一人去迎怕讓徐青山誤會。

　“皇上。”

　道：“小徐將軍最好的兄弟是錢三一與高鎮，他們三人從小一道長大。”

　“那就都去迎迎吧”

　“臣，遵旨。”

　……

　靖寶回到書臺，服已經了大半，怕餡，便向蘇太傅告假，稱要去徐家吊唁。

　蘇太傅看了他幾眼，眼神極為鋒利：“以后皇上跟前說話，言多必失，禍從口出。”

　靖寶聽罷，如芒在背。

　沒錯，那幾句俏皮的話，是故意說的，目的就是引起皇帝的注意，好記住蘇太傅的邊，有這麼一號人。

　的目的很簡單，書臺真正高人一等的文書，是可以站在書房外的隔間里旁聽的。

　那日在紙上一蹴而就，寫下對昊王私下征兵、囤糧，是殺，還是留的那人，便是書臺混得最牛的文書。

　朝中大小事宜，都能他耳中，只是不能往外多言一句。

　“是！”

　靖寶態度十分恭敬，蘇太傅擺擺手，“你去吧！”

　靖寶遂收拾收拾東西出。

　回到家中，沐浴更后又換上干凈的朝服，來不及吃晚飯，讓阿蠻包了一千兩銀子的份子錢，往徐府去。

　一只腳剛出門檻，突然頓住道：“阿硯？”

　“爺！”

　“一會你先去給先生帶個口訊，完事了再來徐府找我，就說徐大將軍病逝，邊沙無主將，正是北府休生養息的好時機。”

　阿硯沒聽懂，卻是把這話記住了。

　……

　顧長平此刻正在與沈長庚商議，是今日晚間就去徐府吊唁，還是明日一早。

　沈長庚道：“若論你與定北府的親疏，應該是明日；若論你與徐青山的私，應是今晚。”

　顧長平：“那就今晚吧！”

　“爺！”

　齊林探頭進來，“阿硯來了，說七爺有句話帶到。”

　“請他進來。”

　阿硯進到書房，將七爺的話一一道來。

　顧長平聽罷，扭頭看向沈長庚：“你覺著皇上會讓徐青山在京中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