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

　李從厚對三司是報著一線希的。

　但凡只要能查出一點東西，他就豁出去不會放昊王回北府。韃子雖然重要，但跟造反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他甚至連后招都想好了，讓老定北侯去北府領兵打仗。老將軍的威擺在那兒，北軍怎麼著也能撐幾年。

　他與昊王之間的搏弈，拼的是籌碼，比的是耐心。如今他手中籌碼為零，北府軍報連發三封加急……

　這一局，他又輸了。

　年青的皇帝只覺得兩肋一痛，咬牙嘆息道：“國丈啊，這個局面你說朕該怎麼辦啊！”

　王國丈跪倒在地，面如死灰。

　能怎麼辦呢，左右是要人站出來擔事的，除了自己還能是誰？旁人本平息不了昊王的怒火。

　王國丈涕淚均下道：“只要皇上記得臣的忠心，臣愿意以死謝罪天下！”

　翌日，早朝。

　皇帝拿出三司的信，命王中大聲宣讀，讀罷，整個大殿里寂無聲。

　寂靜中，王國丈緩緩跪下，主摘下頭上帽，淚流滿面道：“皇上，臣死罪！”

　……

　“不好了，不好了，王國丈被下了頂上花翎，位徹底沒了，還被足半年，罰半年俸祿。”

　“皇上親口說了，昊王私下征兵雖有過，但造反一事卻屬空來風。”

　“昊王自罰分俸祿一年，請命立刻歸北，領兵攻打蒙古韃子，將功補過。”

　“皇上允了，今日宮中夜宴，替昊王夫婦送行。”

　小太監賺足了外快，心滿意足的走出書臺，眾文書們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有開口先說話。

　朝爭便是如此。

　不是東風倒西風，就是西風倒東風，搏贏了，前程萬里；搏輸了，便是賠上所有。

　靖寶則在心里長長舒出口氣。

　昊王的反擊打得漂亮，不僅讓自己安全，還把王國丈給拉下了馬，生生砍斷了王皇后的一只胳膊。

　先生今夜，應該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靖文若！”

　“啊？”靖寶回神。

　一文書道：“宮里夜宴，為防著皇上要下口諭或圣旨，書臺要有人留守，你是新人，按規矩自然留你。”

　另一文書道：“甭擔心，夜宴下口諭或者圣旨的況不多，十幾次中能有一次就算不錯，余下的就是吃吃喝喝睡睡。”

　話剛落，只見小太監去而復返：“皇上有旨，太傅大人留下來替昊王餞行。”

　別的文書聽罷也就算了，反正太傅大人起起伏伏，從來都是簡在帝心的。

　唯有陸晨曉不怎麼友善的看了靖寶一眼：這小子運氣怎麼這麼好，又能與太傅大人單獨相了！

　……

　顧長平此刻也已經得了消息，舒出口氣的同時，又提起一顆心。

　今日送行宴，最遲明后天十二就要出發，這頭一件要的事，就是得讓他見見溫盧愈，把運糧的通道定下來。

　其次，昊王夫婦一走，兩個孩子便要住到顧府來讀書，這府里的院子還沒有收拾，得趕待齊林才行。

　再次，李敏智還在錦衛的大牢里，借著這個機會，得想辦法讓十二帶走，留在京中太過危險。

　還有，王家明面上折損了王國丈，其實是一步一步與皇帝近了心。

　皇帝削藩之心不滅，勢必會扶持王家人別的人上位，王家與昊王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王皇后那麼一個心算深沉的人，不會坐以待斃，下一步棋會是什麼呢？

　正想著，只聽管事又來回話，說昊王妃已經派了十位仆人，過來幫忙，還搬過來一些兩位世子用慣的日常用品。

　王妃是子心切，顧府卻是忙一團。

　顧長平背手立于檐下，看著來來往往陌生的臉孔，只覺心煩意。

　他心里其實還有更深一重的擔心。

　那封北府來的告信，到底出自誰人之手？

　這人肯定在北府，而且在十二邊，位一定不會太高，所以查不到真憑實據，但他一定是看出了些什麼！

　這次能解北府危機，是那十個死士日夜兼程趕往北府通風報訊，讓曹、曹群二人把所有兵、糧都移轉到別，三司這才撲了個空。

　但下一次呢，下次會不會有這麼好運氣？

　顧長平思忖得讓十二回去后好好查上一查！

　傍晚，齊林苦著臉來回話道：“爺，那十位仆人是王妃派來照顧兩個孩子的，們今晚上就不回去，還得給他們安排住。”

　顧長平眼神發冷，“統統退回去，告訴王妃，想在我的府上讀書，一切都照我的規矩來！”

　“是！”

　……

　這一夜，宮里繁燈高照，歌舞升平；

　這一夜，有人為謀家族復起，暗中排兵步陣，收籠人心；

　這一夜，有人相約于錢莊暗室，商議如何往北府運糧，如何找出皇后安在北府的探；

　這一夜，有人獨守書臺，枯坐半宿，練字半宿；

　這一夜，遠在千里之外的徐大將軍忽然吐出一口，倒在了發妻的懷里；

　天終于亮了，太如常升起。

　沒人知道昨夜的四九城發生了什麼，大秦朝勤勞的百姓們忙著生計，只有在閑暇之余聊幾句昊王歸北的事。

　“昊王啥時候走啊？”

　“皇帝甘心不甘心啊？”

　“這叔侄二人鬧到什麼時候是個頭？”

　昊王李君羨就是在這些閑言碎語中，一戎裝，騎戰馬，大搖大擺的走出了這四九城。

　后的馬車里，昊王妃頻頻掀起車簾，看著遠的兩個兒子，眼淚簌簌而下。

　直到走遠了，才將簾子落下，一邊拭淚，一邊看著同車的清秀子。

　這張臉可真是好看啊！

　早就知道王爺在溫泉莊子上養了個人，只要回京，便常常往莊子上跑。

　王爺這回到底是把帶到了邊！

　……

　有人悲，自然有人喜。

　此刻的蘇府，正門大開，紅燈籠高掛，一派喜氣洋洋。

　鞭炮聲中，八人抬的大轎停了下來，紅娘打開轎簾，扶新嫁娘下轎，又將紅綢的另一邊塞到新郎倌的手中。

　兩位新人亦步亦趨的過門檻，向正堂走去。

　顧長平站在人群中，看著這一對新人，眼底浮出笑意。

　小念梅站在他的邊，小一撇一撇的，臉上沒多喜。

　“先生，我爹他會不會有了媳婦，就忘了兒子！”

　“不會，只會多個人疼你！”

　“扯吧，萬一他們生了孩子，我就是那個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