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便過去一個時辰，等蠟燭燃盡，謝遷才突然反應過來，此時手上仍舊拿著沈溪的書函，不由搖頭重重嘆了口氣。

“不一樣了，什麼都跟以前不一樣了。一個時代結束了啊。”謝遷不無傷地說道。

因爲屋子蠟燭熄滅，僕人端著燭臺進來，見謝遷坐在黑燈瞎火的屋，唉聲嘆氣，不由上前給謝遷重新點燃燭火。

謝遷一擺手：“去，把戶部楊應寧給老夫來。”

僕人道：“是。”

無論時間多晚，謝遷對於朝中大臣幾乎是隨隨到，沒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尤其是像楊一清這樣的後進。

等楊一清心急火燎趕到小院時，謝遷已把給沈溪的回信寫了一半，不過容質量實在是不高……謝遷發現自己連一個重點都沒寫。

“應寧來了？”

沒等楊一清上前行禮，謝遷主打起了招呼。

楊一清恭敬地道：“閣老，連夜召喚，朝中可是有大事發生？”

謝遷搖頭：“要說大事倒是沒有，只是聽說之厚在江南之事。”

楊一清嘆道：“在下剛有聽聞，說是沈國公卸了魏國公徐老公爺的職，將南京軍隊權力給各衛所將領提調，如此綱紀之事……”

按照楊一清的想法，以往沈溪做出任何改變，朝中高層看來都不可理喻，需要及時出手制止。

但這次謝遷卻擡手打斷楊一清的話，道：“事沒定數，再者此乃陛下的意思，怪不得之厚。”

謝遷又在幫沈溪說話，多讓楊一清到意外。

謝遷道：“再過些時候，他便會回京，這次他路上應該走得很快，可能會跟陛下一起回來。到那時，朝中會進行人事更迭，老夫也有可能會請辭歸鄉，以後這朝堂，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謝遷萌生退意已非一天兩天，楊一清皺眉回想，謝遷僅在他面前表現出退出朝堂的慨已有好幾次。

但楊一清又覺得這次謝遷的態度跟以往迥異。

楊一清心道：“爲何謝閣老現在看上去更加失落，好像真就要走？莫不是被什麼事，一時間對朝事厭倦起來？”

楊一清道：“閣老，這朝中沒您不行，朝廷需要穩定啊。”

謝遷搖搖頭道：“本來老夫跟你有一樣的想法，覺得哪怕要退，也要等新老接完後再走。但現在看來，閹黨朝時朝局仍舊能保持穩定，年輕後輩一個個長起來了，老夫手去管的事反倒一次次出現狀況，或許真不如完全放手，如此也算對陛下，對先皇有個待。”

謝遷的態度，讓楊一清覺得很無語。

哪怕楊一清也覺得謝遷在朝中未必是什麼好事，甚至他也想過讓謝遷退下來，但現在真有可能會出現首輔致仕的況，他反而覺危機重重。

楊一清心道：“有謝閣老在朝，始終一些人不敢來，張苑不能國，沈之厚也會有所顧忌，但若謝閣老一走，看起來年輕後輩不用再戴著枷鎖行事，但有可能會帶來更大的惡果。”

“謝閣老請三思。”

楊一清彎腰拱手，誠懇挽留。

謝遷笑了笑：“以爲老夫這一兩天就要走？還是會有一段時間打理好所有事……不過請辭致仕的奏疏老夫非上不可，看看陛下的態度吧。”

“之前老夫也提出過請辭，但陛下沒準允，不過想來現在陛下已不需要老夫這樣一個老邁昏聵，總跟他唱反調之人立在朝堂，激流勇退反而是最好的結果，看看以前的劉傅和賓之，他們現在不用考慮那麼多爾虞我詐，不活得越來越神了嗎？”

楊一清杵在那裡不知該評價什麼好。

大明場，的確沒有那種藕斷連的況，無論是誰，致仕就要放出手頭所有權力，當然在門生故舊中的影響力另當別論。

無論是劉健、李東，還是馬文升、何鑑等人，致仕後都是不問朝事，日子過得很清閒，總歸他們知道皇帝沒有啓用他們的打算，而現在謝遷的意思是他也要加這些閒散人士的陣營。

謝遷再道：“相信最多一個月，陛下就會回京城，這兩年朝野更變太多，其實六部老夫能放心得下，不但有之厚，還有你，回頭可能德華也會執掌一部。只是閣那邊老夫有些擔心，沒想好走後該如何接。”

楊一清問道：“難道叔厚……”

本來楊一清想說，難道樑叔厚的能力不行？

話剛出口，他突然意識到這麼問等於變相恭送謝遷離開朝堂，於是就此打住，畢竟閣接班人的選擇跟他無關。

謝遷搖搖頭：“一個介夫，一個叔厚，總覺得在什麼問題上偏差一點，可惜你不是閣中人哪。”

楊一清聞言不由苦笑，他沒料到謝遷會在閣接班人的問題上突然提到他的名字，但他心中約也有一不安：“沈之厚乃翰苑出，之前也有聲音讓他閣，不會趁著這次機會，讓他閣，甚至位列宰輔吧？”

謝遷嘆道：“這些事等陛下回來以後再說吧。接下來幾天老夫要要把這些事考慮清楚，以後應寧你要多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