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出聲，但是下一秒就要掛斷。

　然而那頭卻又鬼魅一般道，“你不要忘記，是王家的兒，你對而言--”

　這一刻，他遲遲沒有按斷。

　風聲過耳，滿目而過的都是星月，卻照不亮他的眼眸。

　“只會是仇人！”又是一聲驚心話語，猶如誓言而起，他直接結束通話，將手機丟到一旁。

　“哐--”手機墜落在車子一角，砸落出微弱聲響，卻像是砸心里。

　他漠漠著前方，這才回了兩個字，“當然。”

　黑夜里，是他一雙眼睛清醒不過，耳畔卻猛然回響誰的話語--對我而言，這個城市了一個人，就顯得空空。

　呼吸著這個城市，五月時節夾雜著微微的空氣。

　蒼穹之下，兩千三百一十六萬人口之中，多了一個人。

　今夜，海城好。

　這是蔓生回到海城的第二天，獨自開車來到一座書院。

　而院門口，已經有人等候。

　蔓生當然認得對方，他是王父邊第一號親信下屬，“鐘叔。”

　鐘叔昨夜也已經得知林蔓生歸來海城的消息，就在方才又聽聞已經趕去王宅。卻因為王父外出來此，于是又輾轉前來。此刻瞧見，長發披散在肩后，當真是嫻雅氣質。

　“蔓生小姐，您里面請……”鐘叔已經帶路。

　來到書院一座樓閣，一前一后踏上廊道。最終在一間書屋前方停下，是鐘叔將門輕輕敲響隨即推開了，蔓生沒有聽見王父的聲音，周遭依舊寂靜。

　鐘叔后道，“老爺，蔓生小姐來了。”

　蔓生也走了進去，一過那道移門，只見一道影佇立于那張書桌后方，他正揮毫書法。

　王父不曾看向，也不曾出聲，可這個角度過去，他的模樣似乎沒有太多改變，保養得宜神矍鑠。

　“蔓生小姐，請您在這里稍坐。”鐘叔又是回道。

　蔓生微笑點了點頭，在一方坐墊上屈膝座。

　鐘叔退出書屋時，為斟茶一杯，蔓生繼續靜靜等候。

　這個時節，院子里的梅花早就過了，就連桃花也不見蹤影。唯有窗戶外的池塘，蓮葉碧綠青，但是尚不到蓮花盛開時節。

　卻有一陣清香迎面而來，讓人心曠神。蔓生著王父揮筆書寫。他寫寫停停，不時拿起書籍來看。

　過了半晌后，蔓生注意到，硯臺的墨快要干涸。

　沉默站起，終于走近他邊。

　王父正拿著書籍默讀，陷于一場沉思中，突然有人近，這讓他回神去瞧--

　卻見林蔓生已在側，素凈的臉龐，素凈的著，將袖子上的蕾袖卷起，一邊默默收起，一邊拿起墨錠研磨。

　一縷頭發散落下來，清麗的側臉格外靜怡，這個剎那，讓王父的眼前浮現起的母親馮若儀。當年的馮若儀。也是這樣的風雅姿態。可縱然是母，卻終究還是有所不同。

　曾經的冷酷狠決，每回對上那一雙眼睛，還是可以察覺分辨。而如今這樣安靜，竟像是與世無爭不問世事。

　又怎麼敢來到他邊，還為他研磨！

　“父親，可以蘸墨了。”耳畔傳來輕聲一句，是喚道。

　王父微微一怔，那支筆不曾蘸墨，被他直接擱在硯臺邊緣。

　下一秒，王父終于開口質問，“林蔓生！你還知道自己是我的兒！當年一走了之，現在說回來就回來！”

　蔓生沒有辯解一句，面對王父的責問，只是應聲，“對不起，是我太任。”

　從前的林蔓生，私下里從不會主相認，更不會像今日承認錯誤。

　王父接連被怔住，見認錯態度尚可，下那份怒氣道，“好！我只當你從前是意氣用事，才會犯錯！但是現在你已經回來了，告訴我，你有什麼打算！還要不要爭回小寶！”

　……

　話題切的太快，當下提起寶爺，像是重回三年前--

　蔓生默了下道，“父親，我已經見過小寶，那孩子這幾年過得好，我想已經沒有必要了。”

　在所有的設想中，蔓生最希的是瞧見孩子健康長。真正的健康，不僅是上，更是心靈上。而現在，孩子的一顆心，沒有被人世界的黑暗所染，更是自由的。

　王父卻是震驚，誰能想到三年后，再歸來，竟然徹底放棄了寶爺的養權！

　是不要了，也不爭了……

　“你是被他下了迷魂藥！”王父幾乎是一口斷言，“小寶是你的孩子，你竟然不把他奪回來！”

　“我以為事已經過去了。”蔓生緩緩回道，“從我離開那一天起，您就明白我的決定。”

　“你的決定，就是留書走得無影無蹤，讓所有人翻天地尋找！”王父想到當年，就在喜慶的宴會當夜。竟然就敢如此戲弄他，時隔至今，那份怒氣依舊不減，“林蔓生，你又對得起誰！”

　回顧那時匆匆離去，對不住的又豈止是一人，“我知道，我也對不起您，是我辜負了您對我的一番心意。”

　縱然想要對人真心不負不欠，卻才發現有些時候不是認定，就能真的辦到。而唯一能夠不負的，唯有自己……

　“可是，我不愿意讓小寶牽扯到大人的世界里！也不愿意讓小寶沒有快樂自由的年！”蔓生凝眸，朝著王父道，“所以，我選擇走！”

　王父瞠目不言。

　的選擇。是不讓任何一個人再將寶爺當是戰局里的棋子！

　“你選擇走，就是給了尉容機會！”王父剎那又道，眸冷厲無比，“你的放棄，是在全他！你現在等同于站在他這一邊，這在助紂為！”

　蔓生沉靜站在王父面前，聲平穩如直線，“我是小寶的親生母親，我只會站在小寶這一邊--！”

　王父聽懂了的意思。

　所以，為了小寶，任何人都會為的敵人！

　窗外的風輕輕吹拂，卻吹不散這一刻的窒悶對峙，一時間靜默無聲。

　直到敲門聲再次響起，鐘叔在外喊，“老爺！是大來了……”

　王父這才回神，“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