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開始下起雨,夜里噼里啪啦地砸在車窗上。
南方城市冬季的雨就像是絞不干凈的巾,以為已經干了,它用實力證明還能再來兩滴。
陳嫵眺著窗外的霓虹,想齊飛涯這件事是不是沒有轉圜余地。
想著想著,又開始有點郁悶。
視野里出現一盒牛,陳嫵的注意力被轉移。
周聿說:“要不要喝一盒?”
陳嫵點點頭,有開心一些:“哪里來的呀?”
周聿:“最近天氣冷不會壞,所以在車里放了一箱,想你哪天會想喝。”
他說出來平平淡淡,好像是一件正常不過的事。
陳嫵心里脹脹的的,拉開吸管進牛盒,吸了一口。
半晌,
“我今天是不是不夠專業?”
周聿:“嗯?”
陳嫵認為作為一名教師,得包容學生犯的錯誤,并且指引學生解決問題。
可是——
“我說了假大空的道理,卻沒有告訴齊飛涯怎麼把這個問題解決。”
他了一眼,路燈照到車窗上,雨珠折出璀璨的,但是車子里卻是暗的,只有經過路燈時,一閃而逝的暈將人照亮兩秒。
在猶豫。
周聿想到剛才陳嫵的樣子,認真和學生講道理時,是嚴肅的,和平日里小意截然不同,其實說得很好,講的也是能令人聽進去的道理,就連他都忍不住跟著冷靜的話去思考。
他說:“能讓學生認可的道理,就是有用的道理。”
“這看上去不是你第一次和他說。”
陳嫵微微訝異,放下牛盒,問:“你怎麼知道的?”
“他說了很多次抱歉,尤其是在你說話的時候,他的表寫滿了愧,如果是第一次到這種事,學生會普遍選擇說下次不會再犯,或者強調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陳嫵想,是的,齊飛涯在第一次打架的時候他說了找警察沒用這些話。
“那他為什麼會認可我的道理呢?”
“因為他得到了切的教訓。”
“他的母親是為了賺錢才會到這樣的事,他想保護因此沖打架,得到的教訓是原本有機會讓減他母親的辛苦,但因為他的沖這個機會消失了。”
車下了高架,開進社區地下停車庫,他們沒有急著上去,熄了火,在車里聊天。
周聿說:“對于一部分學生來說,老師說十遍道理,還不如他們自己結結實實摔一次跟頭。”
陳嫵想到齊飛涯,心低落,沒有辦法反駁。
“但是,還有大部分學生,他們會對老師的話全然信任,并照著去做,然后取得令人滿意的結果。”周聿手肘搭在方向盤上,看向,“你應該會有這樣的學生。”
腦海里浮現孟馨月努力啃書的模樣,點了點頭。
陳嫵說:“可我該怎麼做呢?如果沒有辦法區分,或許該換一種方式嗎?”
周聿溫地看著:“陳老師,你現在就做得很好,學生聽或者不聽是他們的選擇,而你做了自己認為正確的事,那你就是很好的陳老師。”
抿起,心里松快一些。
但仍然有一小拇指寬度的失落。
“我剛剛是不是很嚴厲?”
周聿沒回答這個問題,問:“你記得我們高中的金老師嗎?”
“記得的,鑰匙別在腰后邊叮叮哐哐的,在教室后門的小方窗邊總是看我們在做什麼。”
“嗯,我覺得你和金老師有點像。”
陳嫵頓時直起腰板,好奇:“為什麼啊。”
“你覺得金老師嚴厲嗎?”
陳嫵回憶了一下,“還可以,很親切。”
金老師很學生,所以每次批評完學生之后都會跟一句類似“不要太晚睡覺”“今天也要多喝水”“別給自己力,好好做”的心話。
他們班級甚至搜集了模板,看金老師今天會翻牌哪一條。
周聿說:“你剛剛也說了,好好休息別睡太晚。”
陳嫵眨了眨眼,噎住。
周聿捧住陳嫵的臉蛋,蹭了蹭的鼻尖,含著笑意,
“在你的學生眼里,你也是很親切的陳老師啊。”
陳嫵知道這樣不對,可不可避免地拿現在和過去做對比。
不知道熱之中的人是不是都比長時間后的人細致,但是即便和許溯最好的那段時間里,許溯也不會注意去在車里放兩瓶喜歡的飲料。
甚至不確定許溯曉不曉得喜歡喝什麼。
而在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的婚姻里,他們也很流工作上到的難題,又或者有趣的事。
曾經聊起過工作,也想知道他穿著西裝的世界里未曾踏足的領域新聞,他常說的是,沒什麼意思。
然后跟一句,老婆,今晚吃什麼。
或者是,老婆,我想你了。
陳嫵睜著眼睛天花板,過了許久,深深嘆了一口氣。
期末考試周在學生一半期待一半慌中到來。
老師們簽監考,循環利用,以到同樓層班級為上上簽,跑兩層為下下簽。
陳嫵手中的是中簽,跑一層。
張老師路過哈哈笑了一聲:“小陳老師,換做去廟里拜拜,你這就是中吉。”悄咪咪手擋著臉說:“每一次期末考試的這個簽,還莫名準的。”
晃晃悠悠地出手里的“上上簽”。
陳嫵實在不忍心告訴,這是為了照顧懷孕人士善意的謊言,張老師第一個,的那一桶里只有上上簽。
簽定走勢不確定是不是真的。
但是張老師鐵口斷言倒是說準了。
陳嫵下午三點之后不用監考,正在辦公室繼續寫總結時,門衛室來了電話說有一位站在門口一直不肯走,對方稱找電話打不通。
問了幾句之后,陳嫵聽到“林芊”兩個字。
既不想打給許溯,也不想下樓,最后把拖出黑名單,問到底有什麼事。
林芊的語音通話下一秒就打了過來。
陳嫵走出辦公室接了起來。
林芊以前也是一中的學生,在這里的三年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三年,這里有的許溯,還有健康的雙親。
訂的是明天的飛機,今天房屋買賣手續辦妥之后,忽然想回這里看一看。
過去了十年,一中沒有什麼變化。
攀滿爬山虎的灰墻仍然葉錯,防盜門進去的筆直大道兩邊依舊是槐樹和藍花楹,看上去更高了。
知道再往左邊的花園走是紫藤花涼亭,場附近栽種了凰樹,高中畢業證照都要在凰樹下拍寓意著祝福高考生好運。
問保安,以前的學生能進學校嗎?
保安說不行。
說那找人呢?
保安問找誰。
然后電話就打到了高一年級組辦公室陳老師的座位。
等掛了電話,保安皺著眉頭看,像是沒有陳嫵的聯系方式去找陳嫵,是不被信任的。
林芊心里鈍鈍的痛,這段時間已經痛到麻木了,所以保安眼神的質疑本算不了什麼。
陳嫵把拖出了黑名單,林芊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慶幸。
“陳嫵,我是林芊。”
教室里學生們還在考試,陳嫵進了教師休息室,關上門,問:“我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林芊其實很,不知道為什麼要打電話給陳嫵,但是這麼多人的通訊錄,這時候只想找陳嫵。
“我明天要去首都了,不回來了。”
陳嫵稍微愣了一下,但是對林芊的任何舉都不興趣。
“所以,找我什麼事?”
林芊沒想到陳嫵那麼平靜,明明在被著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非常難過。
許溯說他不想再在這里看到,如果要錢,的母親想要更好的醫療保障,就聽他說的做。
說這些話的時候,許溯特別冷漠,他眼里完全沒有了對的一點點緒,好像是一個纏人的鼻涕蟲。
沒有辦法接許溯這樣對,質問他難道在媽媽說好的照顧是假的嗎。
許溯冷笑,罵了一句臟話,然后說“你跟我談照顧,你毀了我的家庭,我看到你就惡心。”
的初,得最深的男孩說惡心。
林芊不要自尊地纏著他,試圖讓自己為像陳嫵那樣溫的人,學做飯,為許溯買點心,還卷了和陳嫵類似的發型,換上陳嫵的穿風格。
趁許溯愣神的瞬間。
問許溯,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你把我當陳嫵,把我當的替也可以。
已經這樣委曲求全。
許溯仍然退避三尺,冷淡地和說:“和你不一樣。”
又是這一句話。
陳嫵說和自己不一樣,現在連許溯也這樣說。
林芊的自尊心早就沒了,早就不得不承認自己嫉妒陳嫵嫉妒到要崩潰了,可又做錯了什麼呢。
“陳嫵,我知道你一直在誤解我。”
陳嫵沒說話,很有耐心地聽林芊為自己找補。你好,JSG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們離婚,這句話我說了很多遍,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必須再次重申,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這個意思。”
“而且,我也沒有做出格的事,許溯之前愿意照顧我,是因為恩,我承認,我對他有一點依賴,但這點依賴更多是朋友之間的相,難道朋友不能照顧朋友嗎。”
“是不是你本就對許溯不信任呢?”
陳嫵靜靜地聽著,直到對方說到停下,淡淡問:
“林芊,你為什麼不想我和許溯離婚,單純是因為不想介我和他的婚姻嗎?還是只是一如既往地不想負責,不敢負責,不愿意背負自己是個小三的罵名?”
林芊快要把自己都說信了。
卻被陳嫵的一段話打回深淵原地,握著手機的手陡然僵住。
“林芊,我看不起你的,給我打一個電話就能得到心安嗎?不如直白說你想上位,所以才不知分寸地破壞別人的婚姻。如果你一定要一個答案,我和許溯的婚姻存續期間,你親吻他,就是見不得的小三,你得不到我的原諒。”
電話對面很久沒有聲音,呼吸加重,林芊臉發白,看上去搖搖墜,門衛都忍不住看好幾眼。
陳嫵彎了彎,“我要掛電話了。”
“許溯買了我的份,要贈送給你。”
林芊問:“你會拿得心安理得嗎?他以后要送給你的,原本屬于我。為什麼他明明和你離婚了,都要為你考慮,為什麼他——”
陳嫵:“不關我的事。”
語音通話被切斷。
林芊奔涌的緒散了開來,無力地淌淚,站在中學的校門口,明明還是十年前沒什麼變化的街景突然覺得陌生,人也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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