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他們便啟程了。

祝烽一個人坐在金車上，冇有人伴駕，而南煙隻帶著心平坐在後麵的馬車上，兩個人也無話，一路上就這麼伴著車磕著路麵發出的單調的奪奪聲前行。

從金陵到邕州的路途本就不短，再加上越往南走山路越多，南煙原本也做好了準備，被顛散一骨頭的。

可是走著走著，卻發現況有些不同。

朝廷竟然在通往邕州的路上，修築了一條直道，路麵平坦開闊，寬一丈有餘，足夠兩輛馬車並行前進，他們的車隊走在上麵全無阻礙，甚至還能看到南來北往，行匆匆的商旅。

南煙忍不住有些驚訝，起簾子的一角看著外麵，說道：“朝廷是什麼時候修起這條直道的？”

方步淵騎著馬走在馬車的旁邊，聽見問，陪笑道：“已經好多年了。”

南煙道：“本宮一點都不知道。”

方步淵笑道：“娘娘，朝廷這些年乾的大事太多了，娘娘深居後宮，能看到路通西域，能看到邦日本，也能看到南洋西洋各國來朝，這些小事，哪裡會樁樁件件都擺在娘孃的眼前了。”

南煙笑了笑。

突然想到了什麼，往前後看了看，說道：“這一次錦衛隨行的就隻你？樊英奕呢？”

方步淵道：“他留在金陵。”

南煙挑了挑眉，冇說什麼，坐了回去。

一坐回去，就看見坐在對麵的心平也起簾子看著外麵，小小的臉上仍舊是沉悶的神，隻是那雙大大的眼睛裡閃爍著一點跟在宮裡的時候不太一樣的。

相比起南煙知道路通西域，知道邦日本，知道南洋西洋各國來朝，連這些事都未必知曉得清楚，更妄論眼前這條寬闊筆直，幾乎能直通向天際的直道? 這些東西在的眼裡，也是不小的震撼。

南煙想了想? 輕聲說道：“這天底下每天發生的事，太多了。”

心平鼓著腮幫子? 冇說話。

看著這樣，南煙隻無奈的搖頭苦笑。

夕下? 他們的馬車在直道上緩緩前行? 拖下了長長的影。

而在千裡之外? 越國邊境，同樣有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走在大路上? 這條路是近幾年纔剛剛修好的，但因為頻繁使用，路麵深深凹陷下去了不，幸好人來人往反覆踩踏，路麵倒還是平坦的，馬車走在上麵也並不會太過顛簸。

能將路麵得這樣凹陷下去，普通的行人? 甚至馬車，都不會坐到這一點。

隻有負重的馬車長時間的來往? 纔會造這樣的結果。

這條路，跟炎國境那條直道一樣，正是專門修築用來運送糧食的。每年春秋兩季，他們用生換來的糧食就會隊的沿著這條路進越國的國都大羅城。

因為運送糧食的車輛走得多，灑落在路邊的糧食也不，引來了格外多的鳥雀，有的時候幾乎是遮天蔽日。

這輛馬車纔剛剛走過? 就驚起了路邊的一叢鳥雀? 它們尖著直衝上天? 遠遠看上去? 像是有人往天上灑了一張網似得。

一隻手起車窗上的簾子看到這一幕? 忍不住發出了低沉的歎息。

這時，騎馬走在馬車邊的一個壯碩的年輕人俯下，對著馬車裡的人說道：“叔父，怎麼了？”

馬車裡的不是彆人，正是如今在越國位高權重的宰相陳比日。

他年過五旬，早已經不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滿臉皺紋，眼珠晦暗渾濁，整個人乾瘦黝黑得像一隻猴子，偏生又穿著一件鑲嵌滿了金銀的錦袍，整個人裹在那袍子裡，更給人一種沐猴而冠的可笑。

可這個人的臉上，卻是一副一本正經的，憂心忡忡的表。

跟他說話的不是彆人，正是他兩個得力的侄兒其中的一個，名陳文雄。此人讀兵法，深諳排兵佈陣之道，在軍中也有些聲；他因為從小父母雙亡，被叔父養在邊，是陳比日最得力的心腹，此刻正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己的這位叔父。

陳比日又歎息了一聲，才說道：“如今從炎國運到咱們這裡的糧食，怕是已經占到七以上了吧？”

陳文雄道：“應該不止。”

“哦？”

“聽說這幾年，炎國那邊跟西域諸國做起了生意，他們的綢在更遠的地方，能翻幾十，甚至百倍的價格，所以，他們國對生的需求也高了很多。我們這邊已經把生的價格翻了兩倍，也還是供不應求。今年春之後，炎國那邊還又送來了大批的糧食，換取我們這裡更多的生。”

“哎……”

陳比日長長的歎了口氣：“如今這些農民，都不肯種糧食，天天隻顧著種桑養蠶。我這一次離開大羅城出來巡視的時候，就聽說又有幾百畝地的田主請求國君準許他們退耕還桑。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咱們越國一顆糧食都不會再種了。”

陳文雄笑道：“如今糧食不值錢，生才值錢。”

陳比日道：“你懂什麼。”

陳文雄看了他一眼，冇敢說話。這時，馬車已經走到了這條大道的儘頭，再往前就是田間小路，馬車過不去了，於是，陳文雄立刻翻下馬，帶著幾個侍衛過去接陳比日從馬車上下來。

他一丁零噹啷的珠環玉佩，在這樣偏僻的田間地頭，顯得格外的突兀。

所以，他一出現，那些原本在田間地頭種地的農民們立刻就聚集了過來，這一片地域是普通的莊稼地，是他數次上書越國國君，才勉強在邊境劃出幾片土地，讓一些農民仍舊種普通的水稻，他每年都會來巡視，如今，越國這樣的土地還在急劇的減。

那些農民跪在他的腳下，紛紛道：“大人啊，你可要救救我們啊。”

“是啊大人，我們快要活不下去了。”

“求大人救救我們吧！”。

陳比日說道：“怎麼了？”

其中一個白髮蒼蒼，兩條沾滿了泥的老農巍巍的手指著背後屬於自己的那片田地，說道：“大人，你看看這地裡的莊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