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歸偏頭看了一眼,有人正在試圖絞死柴雨圖,梨花帶雨的樣子甚是凄慘。
朱允炆打了一個手勢,劊子手把繩結鬆開一些,柴雨圖一口氣,抓住這一線生機說:「何在梅,是何家的長,是你的姑姑。」
何當歸一怔,旋即微微一笑:「原來那一位是何校尉的長姐,難怪看著有兩分眼。一點都不像上了年紀的人,跟羅家的姊妹花站在一起也不遜。宮中子都這麼擅於保養嗎?」
「宮裏的人都老得慢,」朱允炆道,「何婕妤的出,隨便問一個宮就能知曉了。這樣毫無價值的消息,怎能夠換取一條命呢,不劃算。」
話音一落,劊子手又開始手了。柴雨圖輕輕一抖,猶如一腳踏進了冰水中,驚慌失措地道:「我沒有害張人的胎,真的,相信我,我只是從旁邊看著,出手的人不是我!如果真是我策劃了這件事,我又怎麼會恰好出現在那裏,令自己惹上嫌疑呢?」
何當歸客觀地點點頭:「說的有道理。」
朱允炆冷哼一聲,並沒有停劊子手的意思,麻繩在潔白的上留下深紅印記。朱允炆冷地說:「一個心中惦記著我的臣子的人,已經沒有資格再當柴人。」
何當歸撲哧笑道:「殿下吃醋了?」說這話時,用一線懸在魚塘上方玩耍游魚,神調皮。另一邊的柴雨圖幾乎快要窒息,大睜著一雙水眸,不敢相信有一天自己的命竟會栓在何當歸上,憑的一句話決定。
朱允炆掃一眼對面,輕啟薄道:「不配。」
「可張人和仇嬤嬤的事,可能真是無辜的,難道你不想找出真正的黑手,肅清東宮?」何當歸噙著一冷笑,旁觀著事態發展。心裏由衷地生出慨,朱家的男人永遠是這般無,從朱元璋始,一連綿延了三代!
朱允炆擰眉道:「在說謊,這個人騙了我很久了,你別上的當。」
「沒有,是真的!」柴雨圖道,「我沒有殺仇嬤嬤,也沒推過張人,是看見仇嬤嬤的被嚇小產的!那些運送的下人都能作證!」
「那些下人在哪兒?」何當歸問。
朱允炆道:「死了。」
何當歸又轉頭問柴雨圖:「早晨霧氣很大,你不在自己院裏獃著,跑出去做什麼?」
柴雨圖淚汪汪地說:「婢妾的丫鬟薔薇不見了,從昨晚就不見蹤影,故此出來相尋,殿下和郡主明鑒,婢妾是冤枉的。」
「薔薇?」何當歸念著這個名字。
「的幫兇,惡奴。」朱允炆註明道。
何當歸想了想說:「不如暫時將柴人關押,等事查清楚后再做置,一旦倉促了結此事,覺得冤枉不說,如果兇手真的另有其人,還給東宮留下了患。不知殿下以為如何?」
朱允炆道:「隨你便吧,別耽誤了正事。」
於是,環繞著柴雨圖的繩套被取下來,改為反綁的雙手。癱一團的柴雨圖找回了呼吸,仰頭看向何當歸,是救了的命,不過直到現在,自己還是對這個人沒有一分好,只是覺得是一個異常可怕的對手。
嘩啦!水聲一響,何當歸手裏的線垂釣上一條金黃的三寸鯉魚,掙紮一道弧形。何當歸將魚兒放回水塘,轉離去。
「喂,」柴雨圖住何當歸,猶豫一下告訴,「何婕妤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昨天還來問我,想不想把當鋪里那一批東宮贖回去。只要幫一個小忙,就能辦到。一個深宮裏的人,對外面的事了如指掌,還不是有什麼圖謀?」
「什麼小忙?」
柴雨圖搖頭:「我沒答應,也沒告訴我。不過,我看見在花叢里和祁沐兒談話,一看就不像在干好事。」
何當歸笑了:「聽見柴表姐這樣說,倒令我到很意外。多謝你的消息,請暫時去地牢裏住住吧。」
因為早晨下過一場大霧,令地面漉漉的,何當歸沿著樹林的邊緣走,陷了沉思。腳下有不竹筍,每走兩步就繞過一個,這時,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一枚沾滿珠的筍突然長高了!
在何當歸的眼前越來越高,等約莫兩尺高時,下面連著的人頭冒出來,泥糊住了那張臉,不防將何當歸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人。
就這樣,泥土中不斷地走出人來,一個接著一個,最後竟出來了三個大活人。熠彤,熠迢,還有薄荷。
「你們來找我嗎?」何當歸蹙眉道,「太來了,你們可以直接上門叩訪。」
熠迢從西北回來一趟,恢復了他的蒙古人裝束,鬍子拉碴了半張臉,乍見到何當歸很激地道:「小姐,小姐!才兩個月不見,怎麼你消瘦了這麼多?我聽說了聶夫人遇害的事,你也別太難過了,泉下有知,也不希你這樣。跟我們回家吧?」
熠彤也勸道:「公子聽說您進了東宮,一直想來接您走,只是有事耽擱了。就同我們走吧,我的土遁能帶超過四個人。」
薄荷卻單手叉腰,出人意表地說:「別回孟家了,小姐!你不知道,打從你離開后,姑爺完全變了一個人,他又納了一個新的紫姨娘,還讓住了你的院子!姑爺他花天酒地,每次奴婢看見他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明知小姐你出了事都漠不關心。你絕對不能輕易原諒他!」
「絕對沒有!」熠彤慌忙擺手,「這丫頭胡說的!」他恨恨地沖薄荷瞪眼,「沒想到你吵著要跟我一起來,為的是告。還說有辦法勸七回去,都是騙人的!」
「我說的全是實話!」薄荷不服氣地說。
對於他們的爭執,熠迢選擇中立,只是懇聲勸說:「不論小姐你跟公子有什麼誤會,當面解開總比拖著的強,先跟我們走吧。小姐怪我們冒險進來尋你,可你知不知道,皇長孫早就切斷了外界和你的一切聯繫,等於是變相了你。我們也想走正門門房來找你,可全都被擋在外面了。皇長孫對你不懷好意呀,小姐!」
「好吧。」何當歸頷首道,「我可以跟你們走,但是得先跟朱允炆告假,免得他了方寸。」
熠彤吃驚地問:「明知他著你,還去跟他告假?只怕他不肯放人哪,這裏是他的地盤,四圍都有東宮衛兵,咱們不能闖,只能悄悄的走。」
「無妨,我自有道理,你們原地等待,盡量別讓人看見你們。」
何當歸來到朱允炆的書房,下人說他在這裏,可叩門沒有人應聲,推門進去,裏面空無一人。取過筆墨,留了一封簡單代的信,說出宮去為他安排他「兩歲兒子」的住所,讓他暫時別對彭家兄弟下手。
將薄薄的一張紙在青玉鎮紙下,掩好書房的門出來,避開人走小路,彎彎曲曲地不知走出多遠。過一道由花藤組的高牆,看見另一頭的花架的石桌旁,羅白瓊三個人正坐著品一壺香片,大概是馬車還沒齊備。三個人都沉默著,各自打著肚裏的算盤。
「羅妃,你的妝容花了。」何婕妤突然說,「鼻樑上還有一塊灰。」
羅白瓊連忙拿出帕子來,這麼巧一陣風吹過去,指間的帕子被吹走了。羅白瓊驚呼:「快!給我拾回帕子來!」
何婕妤和祁沐兒都沒,顯然不聽的指揮。羅白瓊惱火地發威道:「我是羅妃娘娘,你們想以下犯上嗎?」
祁沐兒顯得有些不安,不過也堅持著沒離開座位,執行羅白瓊的命令。
「我們不敢不敬娘娘,可我們也不是你的下人,拾帕子的活兒應該由下人去做。怪只怪你剛才攆走所有嬤嬤,這會子才使喚不了人。」何婕妤耐心地跟講道理,「妾建議你自己拾回你的帕子,因為上面綉著你的閨名,落在別人手上,難免多生是非。」
這些人爭辯的過程中,帕子早飛得沒影兒了。羅白瓊惡狠狠地瞪何婕妤一眼,咬牙切齒地說:「好,很好,我記住你們了。」可是,只有親自去尋那塊帕了。
羅白瓊一走,何婕妤立刻出聲喚道:「好巧!郡主也有興緻賞木棉花?不如過來一坐?」
何當歸這次明白,對方早就看見了自己,還不惜得罪羅白瓊,故意把羅白瓊支開。何婕妤,真是個有趣的人。
何當歸笑一笑,大大方方從花牆後走出來,招呼道:「兩位的膽氣真不一般,我這位二姐有點兒記仇,而且不管仇怨多小,都逢仇必報——木棉花的味道很清香,別很能見到青的木棉花,東宮的花匠手藝真不錯。」
「是呀,好花。」何婕妤笑道,「宮裏面也沒見過如此緻的花木,但是我有個擇席的病,才離宮一天就想念我的床鋪了,非回去不可。郡主也會想家嗎?」
「想家?」何當歸重複。哪一個家?
何婕妤似乎意有所指,又似自言自語,神往地說:「我進宮十年了,也有十年沒見過家裏的老母和弟弟,時常做夢都會夢見他們。這次出宮進香,是我十年來第一回邁出宮門,可惜不能回家去看看。所以說,有句老話說得好,勸君惜取眼前人。莫等眼前人離去后再追悔傷心,那就太遲了。」
「哎呀!」
遠假山上傳來羅白瓊的呼痛聲,連著一串用詞彩的咒罵,大聲著何婕妤和祁沐兒的名字。大意是說扭傷了腳,回宮就要找皇上告狀云云。
何婕妤又深深看了何當歸一眼,跟祁沐兒去尋羅白瓊了。
何當歸了一回們的背影,也轉離去。還沒到小樹林的時候,有個聲又在後面住了:「且略站一站,我有一句話想說!」是祁沐兒的聲音,而且不帶有平素糯的撒音。
何當歸回頭,跟沒用面紗遮面的祁沐兒打了個照面,不由微微瞇起了眼睛。半年未見,祁沐兒的容貌出落得更出了,遠在羅白瓊之上。從前也沒留心注意過,如今近距離地打量這個俏的人一番,何當歸才明白祁沐兒為何總是遮著臉龐。
的容貌跟故去的馬皇后非常肖似,又年輕漂亮了數倍,堪稱一個翻版的小馬皇后!
馬皇後跟皇帝朱元璋戎馬了半生才了一點福,死得很早,據聞是朱元璋唯一敬重的人,死後多年還不能忘懷。祁沐兒居然跟那個傳說中的人生著相似的面孔,可謂得天獨厚,如果頂著這張臉去朱元璋跟前轉一圈兒,那估計封妃的人怎麼也不到羅白瓊了。
但是,祁沐兒反其道而行之,聲稱鼻子有竇,不能聞一脂香氣,從進宮伊始就矇著臉,的目的何在?難道做一個祁妃、祁貴妃,都不能填飽的胃口?
這些考量在何當歸腦中電閃而過,面上不聲地微笑道:「祁表姐的氣不大好,聽我一句勸,你應該多曬曬太。」
祁沐兒搖搖頭,嚴肅地板著面孔說:「不,我不能出自己的臉,也不能再留在宮裏。」為了追趕上先行一步的何當歸,是碎步小跑著過來的,說話時還不勻氣。
「此話怎講?」何當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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