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真靜坐在床邊沖一笑,笑得只見牙齒不見眼睛,燦爛得就像暗夜中的星。
真靜舉起右手說,「給,兩個大白饅頭,廚房裏拿的!」然後神一笑,猛地攤開了自己的左手——「還有,這個!」
「……!」乾淚痕,低聲驚呼,「哪兒來的?」
真靜嘿嘿一笑道:「剛剛我路過後院,看見太塵師叔在著煮狗,趁去廚房拿鹽的工夫,我見周圍沒人,抓了一把就跑了!」
獃獃看著真靜手心裏,那幾塊半生不的,突然放聲大哭道:「你的手,燙出水泡了……」
「沒事兒,不疼,真不疼!你快點吃吧,吃飽了好睡覺!」真靜忙手忙腳地給淚,安道,「小逸,別哭了,你娘就快來接你了,吃胖一點兒見了你就更歡喜了……你再等等,就快來了!」
點點頭,邊哭邊吃,那幾塊即不也不鹹的狗,是吃過的最好的東西。
後來,母親真的派宋婆來接。很想帶著真靜一起走,但太善不肯放人,說真靜的爹娘欠了水商觀的一大筆田租,才把真靜送到這裏做工。問欠了多錢,太善皮笑不笑地回答,利滾利,現在已經三十兩了。
那時候,無分文,連最珍視的長生金鎖也在觀里被人走了。於是,只好跑去央求宋媽媽先給墊上,回頭再向母親討要。宋媽媽面無表地告訴,一則自己沒那個閑錢借人,二則羅家伺候的丫頭多的是,八貫錢就能買三四個上好的丫頭。走遍整個揚州城,也沒聽說過哪家花三十兩銀子買個丫鬟的。於是作罷。
臨行前,拉著真靜的手,悄悄說,「你等著,我一湊夠了錢就來領你走。」真靜笑呵呵地點點頭,「我在這裏很好,你不用記掛我,快點回家去見你娘吧!」
回了家又去央求母親,母親的說法和宋媽媽如出一轍,沒說幾句話,母親就稱乏去後堂念經了。
之後,開始自己攢錢。當家的二舅母把的月例減到跟家裏的一等丫鬟是一般多,每個月是一兩二錢銀子。攢啊攢,攢了一年多,又當了幾件首飾,再加上老太太給的二十四個銀棵子的歲錢,終於湊足了三十兩銀子。而伺候的幾個丫鬟不斷明示加暗示地提醒,別屋的主子個個都出手大方,待人厚道,底下人常常能拿到各種名目的賞錢……一直裝聽不懂的樣子,幾次下來,那些丫鬟完全不把當主子了。
藉著一次上香的機會,又走進了水商觀,滿心雀躍地懷揣著銀子找到了太善,要求把真靜贖走。太善接過錢袋子,掂一掂又還給,皮笑不笑地說,三十兩已經是去年的價了,現在利滾利,要四十二兩了,而且——在半個月前,真靜被一位借宿的魏老爺相中,被買走做妾了。
最後,太善輕蔑地看一眼,轉離開,剩一個人在原地發獃。怎麼會這樣?真靜只有十二歲啊……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見過真靜。
現在,看著眼前這個依舊活潑開朗的,何當歸邊勾起一個弧度,一雙眼睛漆黑似井水,裏面卻跳著幽藍的冥火。這一次,不但要帶走真靜,還要讓羅家用八抬大轎把們抬走!
真靜正蹲在門口「啪啪」地拿火石打出火星,試圖用乾草點一個火盆取暖,可是打了很久的火星都燒不起火來。突然覺得脊背一涼,下意識地轉頭去看,正好撞見何當歸這個詭異的表,頓時怪一聲,笑道:「哇哇,幹嘛這樣盯著我看,看得我的。」
何當歸溫暖一笑,輕輕說道:「真靜,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真靜做個鬼臉:「大小姐,我就點個火盆而已,不至於這樣就上我了吧!」
「跟我走,好不好?」
「哈?你想去散步?不行不行,外面的風可大呢,一吹就把你吹倒了!」
「……我的小字是『清逸』,以後你就我小逸吧。」
「小逸,小逸,小逸,哈哈哈,倒是順口,不過像是個男孩兒名兒。」
「那咱們一起走,好不好?」
「哈?你真的想去散步呀?那你等著,我去給你找件厚點的袍子!」
「……」
「喂,你的眼睛怎麼紅紅腫腫的,嘻嘻,你昨天哭過鼻子啊?」
「……」
「嘻嘻你瞧,我也懂得『聞問切』了,我是不是也很厲害啊?」
「……」
戚寸心是東陵府尊府裏的燒火丫鬟。 每天都蹲在灶台前,把自己弄得髒兮兮。日子枯燥,生活拮据。 她不得不去另找了份工,趁着每次出府的時間,去給花樓裏的姑娘洗衣服,賺外快。 某天,她在花樓後院裏看見一個美少年被人關在籠子裏,幾乎奄奄一息。 花娘嫌棄他是個將死之人,正後悔自己買了個賠錢貨。戚寸心坐在板凳上洗衣服,抬頭正對上籠子裏他那雙漂亮的眼。 於是那天,戚寸心花光了自己攢了很久的銀錢,把他偷偷帶回了府裏。 他又乖又甜又黏人,還長得特別好看。戚寸心發誓要好好存錢,等以後出了府,就跟他成親。 —— 謝緲以前覺得這世上最有趣的,是將死之人最後的垂死掙扎,是將世人踩入塵埃的無上權力。 後來他發現有趣的,還有她。於是他僞裝成她眼中的無垢白雪,濯濯春柳。 或是偶然的興致,才讓他在被她從鐵籠裏背出來的那時候,生平第一次,想要玩弄一個女子的心。 卻未料,最後被玩弄的,卻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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