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吃完午飯之后，夜紅綾看著外面燦烈，熱風撲面，連花草都被曬得有點焉焉的，頓時打消了白天出門的想法。

　“晚上再出去。”說完這句話，轉走到屏風前貴妃榻上坐了下來，拿起旁邊小案上的書翻看起來。

　屋子里放著冰盆，顯然比外面要舒適許多，這樣的高溫閑暇時候正適合睡午覺，誰會頂著個大太出去逛？

　懷瑾沒意見，予熙也沒意見。

　天氣太熱。

　眼下正值六月酷暑，渭城的白天熱得不行，早晚會涼快一些。眼下外面日頭大得讓人吃不消，這個時候出去逛也的確不太合適。

　屋有片刻寂靜。

　侍很快進來收拾了桌子，給夜紅綾和家兄弟泡了茶。

　懷瑾端著茶盞，抬眼看向半靠在貴妃榻上看書的凌公子，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見凌公子轉頭看向窗外，語氣淡淡：“這兩天應該還會有人來到府，借著解毒的名頭混家。”

　懷瑾聞言一愣，沉思片刻，轉頭道：“予熙，你先出去。”

　予熙擱下茶盞，什麼也沒說，轉往外走去。

　懷瑾走近兩步，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漫不經心地開口：“對我下毒的人，真正的目的應該并不是想讓我死，對嗎？”

　夜紅綾點頭。

　“凌公子對東齊的局勢了然于心，這一點很難不讓人生出戒備懷疑。”懷瑾語氣微沉，“在下可以不問凌公子的來歷，但是可否讓我知道，你是不是東齊人？”

　如果他是東齊人，是否說明他其實也在局中？

　如果他不是東齊人，那麼姑且可以認為，他只是用解毒這個條件來換取家在穆國西南的產業……若只是這樣，事顯然就要簡單一些。

　夜紅綾沉默片刻，緩緩搖頭：“我不是東齊人。”

　不是東齊人，卻對東齊的局勢如此了解……懷瑾想了想，又問：“凌公子來自朝廷，還是江湖？”

　他沒親眼見過綾墨的武功招數，但以父親所言倒是可以判斷，綾墨的武功很高，高到讓人心驚的地步。

　所以，兩人是否有可能出江湖？

　江湖和商人一樣無國界之分，各國之間互有往來，而江湖上很多勢力較大的門派，掌握著各國朝廷的向顯然也沒不是什麼稀奇之事。

　這個問題夜紅綾不再回答，只淡漠道：“公子只要知道我跟家的易全部擺在了明面上，不會暗中算計家，也沒有要利用家達到什麼目的的意圖，其他的不必多問。”

　懷瑾默然。

　排除了是東齊人這個可能，若要再告訴他是來自江湖還是朝廷，那這個范圍無形中就小了很多。

　以家的勢力，若想查凌公子的來歷就很容易查得出來。

　所以凌夜自然不會蠢到告訴他。

　默了片刻，他道：“凌公子說，這兩天還會有人借著解毒之名上門？”

　“嗯。”夜紅綾收回視線，低眸看著自己手里的書，“若真有人來，公子可以好好招待。”

　懷瑾聞言，沉了片刻，“是東齊皇族之人？”

　“應該不是。”夜紅綾淡道，“公子到時候可以查查，他們是什麼人。”

　懷瑾有些意外，卻也沒再說什麼，點了點頭：“凌公子先休息一會兒吧，我暫時就不打擾了。”

　說罷，微微頷首，轉走出了西廂房。

　夜紅綾看了會兒書，眉眼浮現一抹幽深，須臾，把書放在案上，端起茶盞輕啜一口。

　下午沒什麼事，夜紅綾倚著貴妃榻小坐了片刻，申時過半，起讓侍去拿了副棋過來，命綾墨跟對弈。

　棋盤擺在幾案上，夜紅綾在一邊走了下來，淡道：“學過嗎？”

　“……沒。”綾墨搖頭的作有些緩慢，在夜紅綾對面跪坐下來的作同樣很慢，像是在遲疑著什麼，“但是屬下……可能會一點。”

　神殿訓練容里確實沒有這個，但看到棋盤上縱橫錯的路徑，以及兩個棋盒里分別裝著的黑白兩棋子，他莫名的就有一種悉。

　夜紅綾沒說什麼，徑自捻起一顆白子落棋盤。

　綾墨執黑，沉默地注視著棋盤片刻，隨即也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屋子里靜默無聲，只有黑白棋子在棋盤上你來我往發出的輕微聲響回在耳畔，無端地著一種靜謐平和。

　起初幾次綾墨的作明顯有點滯，落子時總有一種恍惚的不確定，可是下到后來，他的思維似是忽然間理順了一般，反應越來越從容平和，像是連思考的時間都不需要。

　夜紅綾落下一子，他就跟一子，可雖然速度快，但棋風縝，竟是半點破綻不，縝中又流出幾分凌厲和鋒銳殺伐……就像帝座上指點江山的君王，又似戰場上排兵布陣的主帥。

　心深似海，殺伐果斷，從容而霸氣。

　跟他的影衛份全然不相符。

　夜紅綾注視著棋盤上黑白子縱橫錯的局面，眼底澤幽深，纖長白的指間還捻著一粒白子，卻久久沒有再落下。

　過了不知多久，緩緩把棋子放回棋盒里，斜倚一旁，托著下安靜地注視著眼前這局棋。

　綾墨站起，微微垂眸：“主人。”

　夜紅綾沉默地抵著下顎，語氣淡淡：“棋藝不錯。”

　綾墨角抿，沒有說話。

　這又是一個無法解釋的事，他在猶豫著要不要遞上誡鞭，這幾天接二連三的異常讓素來沉穩不驚的定力也完全失去了控制。

　他總是不由自主地到不安。

　而相比起綾墨心頭的忐忑，夜紅綾對這些異常似乎已能淡定地接。

　夜隨手拿過放在一旁的書，翻開到之前看過的那頁，眉梢眼角淡漠平靜，波瀾不驚，看不出什麼特別的緒……然而低斂的眼底，卻始終籠罩著一團幽深難測的澤，掩在濃墨般深沉的氤氳之后，讓人看不真切。

　屋子里又陷了一陣冗長的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夜紅綾放下書，抬手了眉角：“有些乏了。”

　綾墨抬眼，心神忽然松了下來，低聲道：“屬下給主人按按，主人睡一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