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炎夏
還好電梯就停在一樓,桑暮趕著回了家,連鞋都沒來得及換就沖進了廚房。
鍋上咕嘟咕嘟的聲響很大,鍋蓋被蒸汽頂著上上下下磕。燕麥粥溢了出來,順著煤氣竈流到流理臺上,直往地下掉。
桑暮顧不得燙手,趕忙去關了火,然後拿了兩塊餐布墊著,把鍋從竈上移了開來。
熄火的廚房一片狼藉,桑暮後怕地了口氣,看著熬廢的這鍋黏黏糊糊的燕麥粥,是有心不浪費,也委實下不去口。
好在回來得及時,沒出什麽大事。
萬一真的住進來沒幾天就火燒廚房,還怎麽和汪曼雲代。
桑暮舒了口氣,提到嗓眼的心髒總算是重新恢複了正常跳。
正當打算去收拾廚房的一桌狼藉時,手上的作突然一頓。
從樓下著急忙慌跑上來的時候,也沒來得及和邢舟說清楚。要不是看到他手上正在燃燒的煙,桑暮差點真把燕麥粥的事忘在腦後。
方才也沒顧得上邢舟說了什麽,桑暮現在回想起來,腦子裏只有他那張緒冷淡的臉。
其實桑暮也沒刻意忽視邢舟的話,只是那個況下,實在很難讓集中注意力在邢舟上。察覺到剛剛的無視,桑暮覺得是自己不禮貌了。
或許應該再去問一聲才是,但仔細思考了下,桑暮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邢舟和能有什麽話講,無非就是那些不中聽的,還是不自討沒趣的好。
這樣想著,桑暮的愧疚消失得倒也快。
從學校搬出來也有快半個月了,除開這個不的鄰居,桑暮的獨居生活過的還算舒心。
自從倒垃圾那次之後,一連好幾天,桑暮都沒在小區裏見過他的影。即使住在對門,也好像人間蒸發了般,幾天之消失得幹幹淨淨。
之前偶爾能在半夜聽到隔壁關門的聲響,最近也近乎消失不見。
不過桑暮還沒對邢舟堅決要送走這件事全然放心下來,誰知道他又默默憋著什麽招數。
有種人即使不見也會讓人提心吊膽,就好比邢舟。
但傷神歸傷神,桑暮這段時間也確實沒功夫把力再分出一些放在應付邢舟上。
叢島正值新品推出預熱,在棲塢各地商圈都鋪了不快閃活,桑暮所在的部門忙得焦頭爛額,就連這個實習生也被到拉著搬磚,連雙休都不消停。
快閃活持續一周,桑暮周日沒能休息,被上司周齊安排去線下采集素材,好方便寫文宣傳稿。
中午匆匆點了份外賣,桑暮就趕慢趕地出門了。
只是沒想到,前腳剛邁出門檻,跟著就差點和人撞上。
對面那人好像也嚇了一跳,險些沒站穩。要不是樓道的空間狹窄,還可以扶一把牆,指不定誰摔在誰上。
桑暮一擡頭,原來是個姑娘。
穿著藍的掛脖吊帶和牛仔,頭發被抓夾綰起,很惹眼的漂亮。
腦子裏過了一圈兒,桑暮確認這人并不認識,那麽大概率可能是來找邢舟的。
果然,這姑娘見到桑暮的下一刻,又重新低頭看了眼手機。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差點敲錯門了。”
說完,便轉朝對面那扇門走去。
桑暮禮貌地笑了笑,徑直去按電梯按鈕。
後的靜在悄無聲息的走廊裏分外明顯,不需要刻意去聽,就能輕易鑽進人耳朵裏。
門被敲,接著很快傳來門鎖的咔噠聲。
“你這地方怎麽這麽難找,我進小區的時候都快給我繞暈了。”
人在房間裏,聲音有點模糊,不過仍舊辨得清男聲,“是繞點,一回生二回。”
房門關上,一切重回寂靜。
電梯升降得慢,好半天還沒停在桑暮在的樓層。就站在電梯口,後面的對話想不聽清楚都難。
原來邢舟這兩天是在家的。
難道是真良心發現不來找麻煩了?那好。
桑暮原本還心被鄰居攛掇搬走這事兒,現在看來,好像可以稍稍放下心來。
正巧這時電梯門開啓,桑暮走進去,不自覺想起方才那個孩子。
是邢舟的朋友嗎?
怎麽和上次茶店那個長得不太像啊。
想法一閃而過,桑暮很快就把這份好奇拋在了腦後。沒有窺探別人私的癖好,更多的是為接下來的安生日子到舒心。
既然邢舟沒再執著于讓搬走這件事,那麽和邢舟的界限也是劃得越清楚越好。
免得日後再了這尊大佛眉頭,又平白惹了麻煩,還得讓汪曼雲夾在中間為難。
等到了快閃店現場,時間卡的剛剛好。桑暮被安排和攝像剪輯的實習生葉檸一起在活現場幫忙布場,順便搜集素材。
五月份的這個點兒正是日頭高的時候,盡管是在下沉廣場,溫度依舊高的嚇人。
桑暮和葉檸被拉去做苦力,分裝快閃店要用的産品禮盒,手裏的相機沒抱一會兒,反倒擱在一邊閑置下來,開始幹起了力活兒。
一直日頭傾斜,手上的工作才總算告一段落。
“終于弄完了!”葉檸拿了瓶礦泉水癱坐在休息區的椅子上,沒有風扇和空調,只能用宣傳單當作扇子在臉頰邊揮來揮去,“當牛做馬也不是這種幹法吧,我都能被曬褪層皮。”
桑暮的臉因為高溫也變得紅撲撲的,蹲在易拉寶後面的影下,企圖躲避仍舊熱烈的紫外線,“還好結束得早,不然可能還要留下來加班。”
“加班??!”葉檸的分貝提高了幾個度,“狗都不幹!”
聞言,桑暮笑出聲。在影裏抱著往葉檸那邊挪了兩步,手了的膝蓋,“齊哥說,今天有額外的加班補,真金白銀。”
“……”
葉檸沉默了片刻,而後把手心搭在桑暮的手背上,低頭盯著一本正經,“好漢怎能為五鬥米折腰。”
尾音落下,葉檸的手勁兒還沒松,嚴肅破功,朝桑暮挑了挑眉,語氣都變了好幾個調,“不過我淺壞鬼一個,折就折咯!”
“……”
還沒等桑暮開口應葉檸的話,思緒被後一道突如其來的男聲打斷。
“桑暮?”
幾乎是條件反的,桑暮扭過了頭。視野中撞了個高大的影,下意識的往後退去,後腦不小心磕到易拉寶的支架,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誒桑桑!”葉檸趕忙把易拉寶挪開,手去扶桑暮,“怎麽不看著點,人都撞傻了!”
借著葉檸手臂的力道,桑暮站了起來,沒顧得上腦後作痛,先是擡眼去看來人。
很溫潤的長相,高且清瘦,穿著白短T和西裝,氣質清爽又幹淨。只不過好像過分眼了些,桑暮在看清男人的瞬間就回憶了起來。
“方斯延?”
男人顯然是因為桑暮的驚嚇也愣了神,臉上帶著些歉意,“真是你啊桑暮,不好意思,我好像嚇到你了。”
早就聽說方斯延也在叢島,可自從職以來,桑暮從沒在公司遇到過他。沒想到的是,今天居然能在這裏上。
“沒事沒事,是我自己沒站穩。”桑暮看著他,隨口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來看看品牌的線下布場。”方斯延停頓了下,似是意識到什麽,“桑暮,你進叢島了?”
“嗯,剛來一個月。”
左右掃了眼正在對話的二人,葉檸默默挪到桑暮的後,小聲問道:“桑桑,這誰啊?”
新品的推廣居然是方斯延在負責,桑暮對這件事完全不知道。不過想想也是,一個實習生,怎麽可能悉領導層的想法。
說起來和方斯延實在算不上,此刻多有點尷尬。
“我的直系學長,比我大兩屆,也在叢島。”桑暮笑了笑,盡量讓氛圍輕松些。
方斯延倒是比桑暮要自在的多,“前段時間聽行政說公司進了一批實習生,有不是我的校友,沒想到你也在裏面。”
“前段時間我一直在東臨出差,不然咱們應該早就能到了。”方斯延的聲音清冽低醇,或許是經過幾年社會的磨礪,舉手投足較從前都更為穩重。
職叢島不過兩年之間,一路升職到了現在的位置,他上依舊沒什麽高層架子。
就算是面對兩個初職場的菜鳥,也能溫和有禮,不親近也不疏離,保持著最讓人到舒適的態度。
布場已經到了收尾的環節,桑暮和葉檸本也就打算休息一會兒就離開,方斯延看出了他們的意圖,主提出要捎們一程。
“不用不用。”葉檸指了指不遠的一片小區住宅,“我就住那兒,走路不到十分鐘。”
聞聲,方斯延又問桑暮,“你呢,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沒關系,這附近就是地鐵站,我坐地鐵回去就好,不用麻煩你了。”桑暮下意識拒絕,“也不遠,地鐵很方便。”
“什麽麻不麻煩,你們幫忙布場辛苦了一天,是我麻煩你們才對。”
方斯延笑道:“桑暮,不用這麽見外,我晚上也沒事,送個人的時間還是有的。”
看著兩個人的樣子,葉檸開玩笑道:“你們學校的校風還板正啊,忒客氣啦。”
葉檸看了眼時間,“桑桑,你還是早點回家休息,後面有幾天有咱倆的。”
其實桑暮拒絕無非是覺得有些尷尬,兩個人一路同行沒什麽話講那就太死亡了。不過聽方斯延和葉檸這樣說,桑暮倒確實覺得也就一段路的功夫,沒必要想太多。
于是,桑暮也不糾結了,拿起塑料座椅上自己的背包,對著方斯延應聲道:“我就住在秀春路地鐵站附近,那就麻煩你啦。”
事實證明,方斯延這人是真的有自己的過人之。
上車之前,桑暮還在擔心和他沒什麽話題。但他厲害就在于全然不會讓氣氛冷掉,始終隨和又自在,聊起天起來也很舒服。
方斯延的車有一淡淡的冷薄荷味道,沒有普通車載香薰那樣刺鼻的香氣,也沒有什麽奇奇怪怪的味道,車品歸置得很幹淨,倒是和他這個人大差不差。
“也就是說,你現在還沒答辯是吧。”
“嗯,可能月底或者下個月初吧,等論文裝訂好就差不多了。”
方斯延的目始終平視前方,偶爾會微微偏頭看桑暮一眼,“畢業典禮呢,會回學校參加畢業典禮嗎?”
這個問題桑暮倒是沒想過,停了停,答道:“看到時候工作忙不忙,如果得開時間的話那肯定還是想回去的。”
“那好。”方斯延淡聲說道。
“嗯?”桑暮沒反應過來,“什麽好。”
“前幾天系裏有老師邀請我回去參加你們這屆畢業生的典禮,到時候有機會的話,搞不好還能和你上。”
方斯延輕笑了聲,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四指的骨清晰,手掌輕按在上面劃了半圈,“再送你束向日葵慶祝你畢業。”
車很安靜,唯有他清沉的嗓音,是讓人平靜的語調。
桑暮彎了彎,只當他是出于禮貌說起,并沒有放在心上。
車子停在紅綠燈口,方斯延放在中控臺的手機震了兩下,他點開信息看清楚上面的容,先是回頭朝後排看了看,而後又看向桑暮側的車門儲格。
“桑暮,幫我看下你旁邊的儲格裏有沒有一部手機。”
聽言,桑轉轉頭去找,然而裏面除了一瓶礦泉水外空空如也。
稍加思索了下,方斯延想到了什麽,他無聲嘆了口,和桑暮解釋道:“周齊昨天坐了我的車,不小心把工作手機落在了這兒。”
“但我早上來這裏的時候去洗了個車,把我車載的東西都拿了出來,我當時沒注意,也不知道那是周齊的,隨手扔那裏去了。”
正巧這時,紅燈結束,前面的車子開始慢慢移,方斯延一邊控方向盤,一邊帶著些歉意道:“再過一個路口就是車行,和你住的地方順路,你看我方不方便去那兒拿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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