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nbsp;nbsp;雨夜中的勞斯萊斯

戴辰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賀先生問的，是今晚誤闖包廂的那個孩。

“是，就是。”

“聽說是裴家老二的朋友，兩人正在談婚論嫁。裴家老太太托人來問，就是想請您也過去看看。怕是好事將近了。”

談婚論嫁……

賀靳森腦海裏，那一抹纖細羸弱的影變得更加清晰。

生低垂著腦袋坐在那兒，綢緞似烏黑的發散開。小小的一只，明明憂心忡忡、怯懦，像是一掐就能碎掉的玩偶。

偏偏把腰桿得筆直。

他深黑的瞳孔愈發幽沉。

“先生，是有什麽問題嗎？”前方傳來戴辰詢問的聲音。

“沒有。”

賀靳森不在意地收回視線，將那道影從腦海中抹除。

“回公司。”

“是。”

*

裴季沒直接把佟霧送回家。

他們從酒店出來，電話就響個不停。

尤其是那幾個跟裴季一起長大的發小，知道他今晚帶佟霧見家長，紛紛急著問結果。

知道老太太同意訂婚，都嚷著也要見見佟霧本人。

畢竟，裴季跟佟霧往快一年了，他們連佟霧一張正面照片都沒見過。

唯一的一次，還是裴季半年前發在朋友圈一張風景像，照片右下角不小心出了佟霧的半個背影，關系才算正式曝。

“季哥，不管啊，今晚說什麽也得把佟妹妹帶來給大夥瞧瞧。”

“就是，半年前見了佟妹妹那半張背影照我就魂牽夢縈，得是什麽樣的大人才能讓你興起訂婚的念頭。”

“不能偏心啊哥，你就只給秦哥見過佟妹妹，咱們都還沒見過呢。老位置JW酒吧……大夥在這等你，一定來啊。”

“不去。”裴季單手搭在方向盤上，聽著電話裏冒出的各種聲音，神懶怠，“今晚沒空。”

“怎麽就沒空了？平常這個時候，大家不都在外面玩。”

手機聽筒裏，酒吧那頭的起哄聲越發嘈雜。

裴季不悅地蹙起了眉，眉眼染上冷淡，“別煩，說了不去就不去……”

“跟你們不一樣，這個點要回家睡覺。”

這話一出，電話那頭都炸鍋了——

“不是季哥，你什麽時候變這麽溫了？”

“佟妹妹得多乖啊，才十點半就睡覺？哥，別哄我們啊，不會是你想跟人家佟妹妹回家睡覺吧。”

電話那頭起什麽哄的都有，還有人開了帶的玩笑，引起笑聲一片。

這時候，一個帶著醉意的聲音突然進來，“裴季，他們都說你要訂婚了，我不信……我不信你能忘得了……”

嘟嘟嘟——

電話被裴季冷著臉掐斷，車的溫度瞬間降到冰點。

墨綠的跑車在下著冷雨的城市中開得飛快，油門踩到底，沒有松開的意思。

佟霧下意識抓住了安全帶，不明所以地看向裴季。

剛才電話裏，誰惹他不高興了嗎？

怎麽突然就生氣了。

裴季沒開揚聲，佟霧聽不見的對話容，但也約猜到些。

“其實，我睡得也不是那麽早。”見裴季油門越踩越快，忍不住小聲說，“不然，我陪你過去坐坐？”

佟霧是好意。

下意識以為，裴季是為了遷就的作息而拒絕了朋友，所以不耐煩。

吱——

跑車突然停在十字路口的紅燈前，在下著大雨的路面劃出一長道急剎的痕跡。

佟霧險些被慣甩出去，幸好安全帶牢牢捆住了。

驚魂未定地擡起頭，還沒來得及問裴季怎麽了，就聽到他沒有溫度的聲音，“下去。”

“什麽？”佟霧一點點睜大眼，不敢置信。

“我說下去。”裴季下頜繃，低了眉骨，茶的瞳孔只盯著前方不停來回的雨刮，沒有回頭看。

佟霧呼吸漸漸凝滯。

明明車開了充足的暖氣，的卻像是凍僵了似的。

過了好久，才艱難地反應過來。

“……好。”作僵地松掉安全帶，手指去車門。

車門拉開的那一瞬間，裴季低冷的聲音響起。

“我今晚心不太好，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沒關系，我明白的。”

雖然這麽說，但腔裏還是出更多的酸。強忍著心髒皺的不適，拿起包打開車門。

帶著意的冷空氣就灌了進來。

佟霧沒有猶豫，幹淨的帆布鞋踩進水泊裏下了車。

墨綠的跑車在紅燈轉綠燈的時候，毫不停留地揚長而去。

大雨傾盆落下——

佟霧就這樣被裴季扔在了路邊。

*

好一陣後，佟霧在一高層建築下找到了暫時的棲之。

裴季將扔在了CBD商圈附近，周圍的高層建築像是冷的鋼鐵森林，在這個冷的雨夜顯得毫無溫度。

被淋了落湯。

特意討好裴季穿的白連，早被雨水，正狼狽不堪地在的上，像是某種無聲嘲笑。

今晚是周末，又遇上大雨降溫。

佟霧拿著手機網約車，哪怕已經加了不錢，也等不來一輛應答。

冰冷的雨水從屋檐外斜斜地淋在的上。

抱著自己，擡頭著漆黑的天空，有那麽一瞬間特別想把電話打給爸爸。

如果爸爸知道現在在路邊淋雨，會來接嗎？

大概是不會的，他今晚有很重要的應酬……也不一定，爸爸很疼，他會來的。

不知不覺，佟霧撥通了佟聿霖的電話。

“喂？霧霧，是你嗎？怎麽不說話？”

悉的聲音傳來的瞬間，佟霧差點淚崩。

“爸爸，我在……”

“霧霧，你阿姨說你一整晚都不在家。你去哪了？下這麽大雨別在外面玩，爸爸這邊還有應酬，你趕快回家，回去再說。”

嘟嘟嘟——

電話不知什麽時候被掛斷了。

佟霧垂下視線，看著已經顯示通話結束的手機屏幕，心髒皺得比剛才聽到裴季讓下車時更疼了。

裴季扔下時，沒有一點想哭的覺。

因為知道，裴季只是爺脾氣犯了，突然沒了耐。

他對誰都是那個樣子，脾氣大格乖張，會突然因為一句話而煩躁冷臉。

佟霧不在意他的脾氣，因為他緒正常的時候，眼裏只有一個人。

不像爸爸。

爸爸的，在再婚後，就已經被分了好幾份。

再也不是獨屬于的了。

佟霧像失掉了所有力氣，抱著雙臂慢慢蹲了下來。

眼眶一點點泛紅，就連鼻尖都紅了。

像是在雨中被凍的，又像是哭的。

一輛黑的限量版勞斯萊斯，在這時，緩緩從雨幕中駛了出來。

“先生，公司樓下那個……好像是裴家老二的朋友？”

戴辰看到路邊那一抹影時有些意外，下意識彙報。

裴家老二的朋友，就是那個今晚誤闖包房的，佟霧的孩。

可後車廂坐著的男人，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賀靳森正用手機理公事，他冰冷的眸低垂，毫無看熱鬧的興致。

“蹲在路邊…好像在哭。會不會出事了，要下去看看嗎？”戴辰覺得雨中的孩有些可憐，想著兩家到底認識，忍不住說。

終于，賀靳森停下了手中的公事，擡起漆黑深邃的瞳孔朝車窗外那一抹影瞥去。

小小的一團，蹲在路邊。

渾都是被雨水淋的弱，像極了失去攀附的菟花，搖搖墜、隨時都快被掐斷。

難怪連他的書，都會忍不住憐惜多說幾句。

……

佟霧的視線在雨霧中一點點模糊的時候，看見了一輛黑勞斯萊斯的車影。

最初，并不在意。

只是以為對方是一輛偶然路過的車輛。

可是那輛黑的勞斯萊斯從邊開過去以後，卻沒有駛離，反而緩緩地停了下來。

就停在，離不遠的人行道旁。

佟霧仰起頭，下意識看過去。

一種很怪異的覺，從心底升騰而起。

明明那輛黑豪車的車門并沒有打開，也沒有人從那輛車上下來。

仿佛只是剛巧停在路邊等人，或是遇到什麽突發況需要停留一會兒。

可是佟霧心裏卻生出了一種悉的、像是被什麽人用冰冷的眼神注視著的危險覺。

忍不住觀察那輛車。

看見車牌上那連串的8時，不咋舌，是這個號牌就貴得嚇人。

這輛價值不菲、調冷的勞斯萊斯，讓佟霧莫名想起了今晚在包房裏遇見的那個男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一不地蹲在原地，那輛車也依舊沒有開走。

一人一車就這樣默契地對峙著。

而佟霧不知道的是。

就在這短暫的幾分鐘，和這輛車的主人，正隔著黑的車窗玻璃，無聲地對著。

看不見車的男人。

但車裏的賀靳森，卻能過了車的黑玻璃，清晰地看見臉上哭過的痕跡。

生紅腫的雙眼被雨水混合淚水重複沾，又泛了一圈紅暈。

貝齒咬住微微發白的瓣，是冷極的，或者……是拼命抑著什麽。

片刻後，賀靳森冷漠地收回了視線。

“開車。”

他沒有要下去解救的意思。

也不在意一株搖搖墜的菟花，為什麽會被無端扔在路邊，會不會毀在這場暴雨裏。

賀靳森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

黑的勞斯萊斯在雨中再次啓，就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大廈的車庫口。

佟霧反而松了口氣。

那種被危險冰冷注視的覺，好像瞬間消失。

後知後覺站起，才發現自己的雙，早在剛才張觀察那輛車時，就陷麻木。

幸好這時，手機上的網約車件終于彈出提示，有司機接單了。

佟霧松了口氣，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才察覺眼裏的淚早就被冰涼的雨水沖刷幹淨。

因為莫名的恐慌，竟然連眼淚都嚇回去了。

佟霧有些自嘲的勾了勾，突然覺得好笑。

正好這時網約車到達，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後的高層建築中，賀靳森站在頂樓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向落著大雨的整座城市夜景。

從他的位置，早已看不見蹲在樓下的那一抹白纖弱影，也不知道是否還在大廈門口淋雨。

不過無妨。

他并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