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高峰，車流半堵，外灘游人衆多。名Gustativo Matto的米其林餐廳，位于外灘洋樓群裏的現代建築裏，位置優越，鬧中取靜，臺可以俯瞰整條黃浦江，陸家和蘇州河都能窺見一角。

寧芙把車停在天停車場，不忘拍一張自拍：紅棕長卷發優雅可，每一發都煥發澤；睫弧度剛好，呈現果凍，與上駝羊絨套裝適配極了，一切完無瑕。帶上招牌笑容，完全看不出來被劈的失意，只有隨時準備征服一切的野心。

或許是心好的緣故，寧芙對照片怎麽看怎麽滿意，配文“出發，征服！讓世界匍匐在我的貌和智慧之下！”原圖直出。

很快就有誇誇：“姐姐踩我！”

“……”

寧芙額頭，把手機放回兜裏。

另一個問題浮現腦海：帶不帶包？

上的羊絨套裝是自家品牌得樂的秋冬暖心系列，但包還是不能免俗地用了馬仕，方便在社場合撐場面。但它不符合今天份：一個從事裝設計制作的企業家。

想了想沒帶，思路還從包上功延展開來。

“該做包了，這不是移的宣傳麽。”

寧芙掏出手機把點子發給夏樂：【做一批印有得樂logo的帆布包，最好便宜耐髒，壞了也不心疼。先給老會員寄一批，過年滿贈，再設長期福利，增加回頭客。】

夏樂回：【OK，我擬方案。】

放下手機，寧芙不由得琢磨，為什麽之前沒想到呢？

因為在準備婚禮。

……男人果然容易耽誤人搞事業。遙想媽，當年要不是腦做了家庭主婦，而選擇師從喜歡天賦的蘇州評彈大師，現在高低也是個非質文化産傳承人了。

寧芙深吸氣，對著後視鏡整理完頭發，才離開停車場。

許價格貴的緣故，真正進出大樓的人寥寥，各個著面非凡，電梯甚至門都西裝筆。進餐廳正面，同迎賓確認過盛啓楓預約，服務生引落地窗邊位置最好的空位就坐。盛啓楓還沒到，餐廳早已坐滿了人，寧芙倚在座位，眺遠方的東方明珠，回憶不自覺地浮現腦海。

家在蘇城，離上海近，就常過來玩。時代揮金如土，請朋友吃飯旅游，對奢侈品如數家珍，買不到限量版還要跟爸爸媽媽哭，而後爸爸會想方設法把想要的東西送給。的帽間堪稱戰利品展示地，每看一眼，晚上睡覺都是笑著的。

沒想到戒掉揮霍的好，只需要一次破産：別墅被法院查封，屋子裏的每一件品同樣被拍照留存。

奢侈品有保價功能，每拍賣一件，債務就能一筆。記得每一件禮是怎麽來的，看著自己的珍藏一件件被拍賣，就像跟過去也徹底割裂了似的。

多年，是人非，只有東方明珠，永遠那麽明亮。

思慮冷不防被一個男聲打斷：“這位士，你好。”

寧芙回神，轉頭看到一位年輕外國人，他金發碧眼，笑起來有酒窩，渾散發著青春洋溢的氣息，努力說著普通話：“請問你是一個人嗎？”

寧芙下揚向對面空位：“我有約。”

男人頗為不好意思：“那你可以給我一個聯系方式嗎？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說，你真的很麗，也很優雅。”

手機遞到面前，眨著眼睛，難掩期待的。

真是年輕啊。

索現在單，當逗小男孩，聊一聊也沒什麽。

寧芙出笑容手要接，被另一只手橫空攔下，清潤聲音同時響起：“真抱歉啊，有未婚夫了。”

男人穿著深褐意式西裝，頗為講究地打了領帶，上約縈繞著古龍水味道，像茶般清淡，回味甘甜。

他順勢把手機塞回對方西服口袋。

男人視線在二人之間來回，開口十足惋惜：“這樣啊，抱歉打擾你們了。”

饒是攪局功，盛啓楓沒有毫要坐下的意思，男人頻頻回頭看向寧芙，磨磨蹭蹭，終于還是離開了。

寧芙好笑：“未婚夫？”

“已經宣告出局的未婚夫，怎麽不算未婚夫？”盛啓楓對微微一笑，落座調侃般開口，“是不是在你昭告天下分手的時候，手機也像這樣，早就被追求者被打了？”

寧芙一樂：“盛總可真看得起我。大部分人想起我，第一反應應該跟我未婚夫一樣吧：三十三的老人，再漂亮也比不過二十多歲的孩，青春洋溢，活力四。”

盛啓楓輕輕搖頭：“會這麽認為的男人，通常沒能力欣賞有閱歷的人，也沒辦法與他人進行有深度的思想流。所以他們只能向下找，用淺薄見識忽悠小孩。等到小孩閱歷上來，也只剩下被拋棄的份罷了。”

這麽會奉承人，不愧是際花。

寧芙輕輕吸氣，想發自肺腑：“盛總可真會啊。”

盛啓楓角揚起：“我只是陳述事實罷了。”

隨著席位坐滿，侍者奉上菜單。一半中文一半法文，餐前酒、開胃菜、前菜、湯、主菜、甜點、餐後酒——標準全套法餐，意味著起碼要吃兩到三個小時。每一項目都有兩到三道菜可選，食材號稱空運進口的新鮮原料。

怪不得套餐價格貴到單人19999元。

寧芙暗暗嘖舌，得吃回本，于是每一項都撿貴的來。侍者記下菜單轉向盛啓楓，他連菜單都沒打開，直接答：“我和一樣。”

侍者把香檳為二人滿上，留下兩人聊天的空檔。

寧芙舉起香檳向盛啓楓致意：“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人失約，他損失可真大。托盛總的福，能好好吃一頓啦。”

盛啓楓也舉起香檳：“多謝寧小姐賞。”

杯壁輕輕撞，發出清脆聲響。

香檳口順，寧芙擡眼，盛啓楓視線在臉上久久停留，試圖找到什麽似的，許久才開口：“我看到微博熱搜了，沒想到你狀態不錯。”

寧芙好笑道：“難道你以為我會躲起來，哭，酗酒，鬧著跳樓？我才不是會忍氣吞聲的類型。”

盛啓楓贊同：“看著解。”

寧芙聳肩：“不過像你這樣的人，應該不會為了一時意氣，損失形象吧？不過以盛總能言善道的水平，正宮和小三說不定不會打起來，還能和平共呢。”

盛啓楓揚起角：“可是我為什麽要找小三，明明連朋友都沒有。”

寧芙擺手：“得了吧。你們投資圈那套我懂，只要不結婚，朋友隨便找，最好一個城市安排一個，互相不幹擾。”

“確實，金融投資圈這種人不在數，我朋友圈甚至也能數出幾個。對于這種現象，寧小姐有什麽見解嗎？”

“見解？我捉都捉上熱搜了，還能傳授什麽經驗給你？”

盛啓楓歪歪頭：“比如，對過去這段失敗的總結，對理想的設想，下一次遇到什麽樣的人，才會步婚姻？”

寧芙灌一口香檳。

商場如戰場，男人比人行為上更有目的。還沒忘今天見面的主要目的，是給自家品牌找代言人。私調侃幾句沒什麽，但為人世最忌諱淺言深，畢竟誰都不能保證別人背後說你什麽。

總不能是問完的觀，還能順便幫忙介紹對象吧？

盛啓楓表端正，好整以暇地來，徐徐開口。

“我知道，你是因為‘代言人’的事專程赴約。我能承諾我建議的人，出幹淨，不會做稅稅、糾紛、影響品牌形象的事。我甚至可以在簽約合同中作為擔保人，共擔風險。

“但反過來說，我也得從人品考察，你的品牌會不會存在相應問題，拉低對方的形象。畢竟，服裝行業不像食品行業那樣，吃完致病，危害直觀，但面料、染料穿在上，同樣會引起皮等慢問題。”

一席話說得寧芙啞口無言，重新端詳男人，許久才鄭重道：“我可以提供我家産品檢測報告，并且提原料供應商的清單，歡迎幫我進行質量監督，并且我可以承諾，如果簽約合同順利，我將提供高于市場價的違約保證金。但我仍然不覺得這和公司老板的個人私有關系。”

盛啓楓笑意清淺掛在面龐，金邊眼鏡泛著暖：“寧小姐做事很謹慎。”

寧芙點頭：“商場如戰場，大魚吃小魚，不謹慎就會為別人的踏腳石。姐姐比你多活的三年，現在的家，可不是靠臉來的。當然，也不是完全沒關系就是了。”

二人對視，眼清明，率直坦。

盛啓楓倏爾低頭，輕笑一下：“好吧。其實我有一位朋友對寧小姐傾慕已久，只可惜那時你有男友。趁著分手的機會，他想知道，到達什麽標準，才能作為結婚對象，有資格寧小姐的眼呢？”

他居然真要給介紹對象？

寧芙眼皮一，突然意識到什麽：盛啓楓做影視投資，認識的男人要麽從事金融業，有頭腦，要麽從事娛樂行業，皮相佳。

——一個再合適不過的介紹人。

于是手掌舉在空中，一一列條件。

“我想要龍胎，基因不能差。高一米八以上，學歷本科以上，健康，無家族疾病史，無不良嗜好，不黃賭毒。

“做我的男人嘛，就沒必要另外搞事業了，以我為中心，支持我就行。抱著吃絕戶心態打算跟我搶公司的，後果會像今天這樣鬧得人盡皆知，社死的一定是對方——網紅可不比明星，最不怕撕得頭破流，我占理，熱度不要白不要。

“談是小孩才會有的不切實際的幻想，我只需要搭夥過日子的人。做人三觀要正，賺錢要踏踏實實不走歪路。格要溫和耐心，做事細致。遇事坐下來一起商量理，我沒耐心哄人。”

手指逐個曲起，又隨著話語展開，寧芙不覺如何似的，看著手掌總結。

“我對道德不做要求。是真君子再好不過，但做僞君子，能裝一輩子，我也會同樣尊敬對方的敬業。就這些吧。”

盛啓楓了然：“你想為你的孩子，要一個稱職的父親。”

寧芙贊同：“我計劃要兩個金牛座寶寶，現在二月，今年六月領證，七月懷孕剛剛好。”

男人一直仔細聽著，到此不莞爾：“金牛座？”

寧芙理所當然：“我的孩子，當然要守住我的企業。星座是我能為他們挑選的最不要的東西了，從兒園開始到大學，選什麽學校培養什麽好，不管孩子聰明還是不聰明，我都有應對方案。我要保證他們一輩子順順利利，快快樂樂地過。”

盛啓楓端起香檳抿一口：“看來萬事俱備，只欠一個新未婚夫。”

“說真的，我都為林平可惜，明明快熬到頭，快能夫憑子貴了。男人這種東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話說出口飛快，對面男人笑得微妙。

寧芙急找補：“不是說你。”

盛啓楓眨眨眼：“我不是男人？”

“不。即便是狗，狗與狗的差距比人和狗還大。作為人類高質量男，你不要妄自菲薄啦。”寧芙以手遮在邊，低聲音，“就這種人均過萬的餐廳，我活到這麽大，第一次吃。”

盛啓楓眉微挑：“以你的家，不應該啊。”

寧芙撇撇：“小時候不注意在吃，有錢都省下來買包了。自己開企業，明白賺錢不易，就更舍不得這麽花。就算現在企業年收過千萬，但淨利潤只有幾百萬，給員工發完工資，還要投到下季度新品制作上。服裝行業，最怕賣不出去服，多家快消品牌都是被庫存垮，從上市敲鐘到慘淡退市的。”

盛啓楓點頭：“我做投資，對服裝行業趨勢也有所耳聞。很多傳統品牌都在致力于提高服裝價格，再皆由流量明星帶貨賺錢。”

寧芙嘆口氣：“他們暗地裏降低服裝質量，或者轉移到東南亞開廠，得樂是我的臉面，我的驕傲，我的全部。我不想在質量上讓步，所以本降不下來。他們再配合先提價，後降價促銷打價格戰，顧客會被迷選擇更便宜的商品，我的得樂面對的環境就是這麽艱難。

“半年來收逐月下降，我一直愁怎麽開源。做高級定制是一種思路，但帶我行的黎安用了二十年，我怕我沒那麽多時間可以耗……又或者，擴大顧客年齡層，所以才開始考慮找代言人。

“昨天網上那麽一撕，這個月收應該會好看點。輝煌一時不難，難的是長久經營。”

盛啓楓點頭：“是啊。我也在面臨差不多的問題。”

他投資可是娛樂行業，寧芙來了八卦興致，子不前傾：“怎麽說，展開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