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蓮司這塊骨頭,不是每個人都能吞得下的。”何況天皇陛下病沉疴,將來是誰的天下還未可知。
思索間已到了議事廳正堂,裴敏著檐下掛著的黑漆牌匾,線微微上揚,“這里已經多年不曾熱鬧過了?不管那邊派誰過來,且看看到底是他吞了凈蓮司,還是凈蓮司吞了他。”
正堂門扇往兩邊推開,廳案幾后,十余位穿印有紫金蓮紋戎服的下屬跪坐。聞聲,這群面或冷或兇煞的惡吏一改懶散姿態,收斂神,直叉手行禮道:“裴司使!”
……
連著數日的沉靜,宮里一直沒有新消息傳來,自羽林衛換,拔了一眾暗樁眼線,打探消息也不似之前那般便利。
越是風云變幻之前,則越是風平浪靜。
不幾日到了上元佳節,長安市坊間提前一日便掛好了各花燈,像是一夜之間春風城,吹開了市坊街道上空層層疊疊的燈籠花海。還不到黃昏,已有紅男綠趕早結伴出行,屆時燈火通宵達旦,熱鬧會持續一整夜……唯有凈蓮司大門閉,與喧鬧絕緣。
偏廳前的空地里,裴敏正在審訊新抓的犯人。
那人蓄著山羊胡,量黑而瘦,臉上掛了彩,襟也不知沾了誰的,此時正被手腳朝上綁著,背部朝下,整個人如同一只烤全羊般被縛在長鐵釬上,下不到兩尺就是一大盆未點燃的炭火。
這火若是點起來,便是一頭整豬也會烤。
男子嚇得面發白,仍拼死掙扎,瞪眼咒罵道:“你們這些凈蓮司走狗,啖狗屎的蛆蟲敗類!有本事殺了老子!”
裴敏不急不躁,等男子罵累了,方翹起尾指掏了掏耳朵,散漫道:“罵得好。只是你可知道,凈蓮司如何置不干凈之人?”
朱雀接上話茬,故意聲道:“口出惡言者,當漱口刷牙。只不過刷牙的不是柳條也非茶葉,而是布滿了尖銳鐵釘的刷子。這一刷子刺里,不消幾下,牙齦舌頭都會被攪個稀爛,直到碎和著鮮含在里,吐不出、咽不下,牙齒顆顆落,那才罷休。”
方才還在掙扎咒罵的男子果然僵住了子,睜大眼敢怒不敢言。
不過是披著“正義”外皮的貪生怕死之徒,稍稍一嚇唬便原形畢。裴敏哂笑,端詳著男子厲荏的狼狽模樣,“常遠,州曲縣人士,家中有一花甲老母,妻兒雙全……老汪若是識趣,就應該奉上銀兩買回凈蓮司的報,好保住他老人家的帽。可惜,他竟傻到派你夜潛凈蓮司盜證據。”
裴敏輕飄飄揭了他老底,直到在他眼中看到了明顯的懼意,方笑問:“說罷,你家主子見了河西富賈高家多次,收了他多錢財?”
男人張了張,復又閉。
“不說?”裴敏點頭,給了朱雀一個眼神,示意他置。
朱雀拿來了火把,作勢將炭盆點燃。
漸漸的,熱浪蒸騰而起,扭曲了空氣,男子垂下的裳下擺已經有了燒糊的焦味,汗水順著他慘白的臉頰下,全部沁領之中。偏生凈蓮司的惡鬼羅剎們還地轉鐵釬,力求使得他熱均勻。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男子被這陣仗嚇得渾抖,連連啞聲哀求道:“我說、我什麼都說!小人只是負責替汪侍郎聯絡高家的中間人……并不知曉他們談什麼!這次偶然間聽……聽高家人提及,想以人、良田相贈,求汪侍郎舉薦……舉薦高家嫡子吏部門下為!”
斷斷續續說完,男子已是氣如牛,張大虛弱道:“就、就這些了……求大人們饒過小人!”
這廝狡猾。裴敏知道他并未說出全部實,所吐出來的口供不過冰山一角。
不過凈蓮司有的是時間,裴敏也沒打算真的“大烤活人”,便擺手示意王止將炭盆挪開,轉頭問朱雀,“供詞都記好了?”
朱雀點頭稱“是”。
正說著,忽聞前院傳來爭吵,繼而是砰地數聲悶響,似是有人打斗。裴敏尋聲去,果見青檐上有塵土揚起,司潛伏的高手聞聲而,從四面八方趕去。
“怎麼回事?”裴敏顧不得還綁在鐵釬上的疑犯,揚聲問。
一名下屬匆匆而來,躬道:“回裴司使,門外有羽林衛的人執圣上筆親書的文書而來,說是新上任的凈蓮司督察使。”
“他們進來了?”
“不曾,沙迦大人領著青鸞和狄彪鎮守門口,與羽林衛起了沖突。”
來得這麼突然?
朱雀問:“來的是羽林衛的誰?”
下屬搖頭:“不認識。”
王止道:“應是謝寄北。”
朱雀不贊同:“謝寄北年輕,來者必定位高權重能震懾眾人……我猜是將軍秦正。”
聽二位部下爭執,裴敏突發奇想,不正經道:“不若賭一注?來,押大賭圣上派來的是羽林衛將軍秦正,押小則是長史謝寄北!”
秦正與謝寄北皆是羽林衛中的驍勇老辣之輩,深得天子倚重,派他倆來的幾率最大。
對于自家主子的跳頑劣,凈蓮司上下早習以為常,何況有一等高手沙迦和狄彪坐鎮,羽林衛的人要進這扇門并不容易。
便不再張,王止率先了二兩碎銀,道:“押小,謝寄北。”
朱雀丟了一顆銀錁子:“押大,秦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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