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總有一你會離開我。”
“……”
“你會嗎,洋娃娃?”
“……”
書房裏安靜很久。
風把窗邊的書頁吹得嘩啦嘩啦地輕響。
秦樓看見孩兒點頭。著他,烏黑的瞳仁裏是明亮的幹淨。孩兒輕聲:“我會啊。”
“——!”
“沒有人不會離開的,秦樓。”
秦樓怔怔地看著。
瘋子似乎嚇得傻了,一點都不瘋了,他眼睛睜得很大,裏麵空得像是要流出眼淚來。
但7歲以後他再沒哭過,他已經不會哭了。
所以他隻是問,心翼翼,聲音輕得像怕打破或者碎什麽,那些恐懼和猙獰被他在最深最深的地方:
“可你不是我的洋娃娃嗎?我不管別人,他們走不走沒有關係……可你是我的洋娃娃啊,你是我的,為什麽你會離開——”
年的緒還是急躁起來。
宋書想了想,開口:“老師,我們會升到高中,然後考進不一樣的大學;會離得很遠,不同的朋友,有不一樣的……”
“我隻會有你!”
宋書怔了怔,“為什麽?”
“因為——因為……”年難得語塞。
宋書安靜地看著他,“你那麽聰明,比老師們都厲害很多,以後還會更厲害。有很多人想要和你做朋友,你不會隻有我。”
“……”秦樓氣得不想話。
“不過你要先開始正常上學,”宋書思考,“不能像在家裏一樣發脾氣。大家不再害怕你,就會有很多人和你做朋友了。”
“……”
秦樓氣到極,冷冰冰地笑了下,轉就走。
他一定得這個榆木做的洋娃娃後悔。
一定!
兩個月後初三開學,秦樓實力詮釋了什麽“聽話”。
學他去上了,門門課睡覺、回回考試倒數第一;朋友他也了,二中最老師頭疼的那幾個問題學生都了他後的跟班,隻要一麵,分分鍾鬧得學校犬不寧。
時間一長大家都“誇”:秦家爺在做混蛋這方麵真是無師自通,賦異稟。
不過再混蛋的爺,囂張跋扈了半個學期,始終一件出格的事都沒做過——全校都知道這得益於三班一個宋書的姑娘。
姑娘安安靜靜,不話,走到哪兒都抱著一個畫本。長相是清秀可那一掛的,但是很有表,再加上學習績好到沒朋友……總來,和其他同學總是有點隔閡。
不過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大概就是和秦樓認識,而且是識。
秦樓隻聽這個姑娘的話。
每次問題年團想要搞點事打場架的時候,消息總是不知道怎麽就走到姑娘那裏去了。
於是,學校後的樹林,場前的草坪,音樓旁邊的廣場,育館對麵的假山噴泉池……無論任何場地,開架前夕,姑娘總是出現得特別及時。
而且一麵就把他們混蛋頭頭給拎走了。
團一度懷疑他們之中有鬼,幾次向秦樓互相“檢舉”。
未果。
直到今這次。
眼見著兩邊真要起手了,姑娘還沒來。問題年團興得不得了,躍躍試,瘋狂暗示秦樓可以趁此機會一雪前恥——
“再等等。”
爺咬著狗尾草,晃著長坐在兩三米高的高臺上,心不在焉地盯著教學樓的方向。
然後團就頓悟了。
這他媽不是每次都沒來得及,是他們樓哥自己通風報信,然後卡著時間等人家姑娘來“拎”自己。
……呸。
問題年們氣得不輕。
不過他們敢怒不敢言。
因為他們發現隨著時間推遲,坐在高臺上的年眼底的笑意一點點沉下去。那裏麵出來的緒超過了他們這個年齡,看著都嚇人。
在那點暗實質化地發出來以前,派去給宋書通風報信的人回來了。他氣籲籲地跑到秦樓旁。
“他們班的人,宋書被、被老師去辦公室了。我等了半,都沒……沒回來。”
“……”
秦樓眼底最後一點笑沉下去。
他單手一撐高臺,跳起。
對麵和他們約架的高中部的幾個早就不耐煩了,其中一個嘲笑著走上前,“怎麽的,害怕了?這是準備要臨陣逃——”
話沒完,麵無表從他旁過去的年一拳擂到他肚子上。
高中部那個學生臉上扭曲了下,一聲都沒吭出來就捂著肚子腳蝦一樣地佝僂下去。
毫無前奏的場麵讓幾個高中部的一懵,他們回頭想上,腳卻像陷進淤泥裏拔不出來——
秦樓睨著他們,那張還沒完全去年稚的俊麵孔此時抑著一種緒。
猙獰。
被及到地盤的野才會有的、那種可以撕碎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猙獰。
一個敢攔的都沒有。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年頭也不回地往教學樓方向走。
“草,什麽況……”
“不就是他那個姑娘被老師去一趟辦公室嗎?這、這也沒多大點事吧。”
“眼神真嚇人,像個瘋子。”
“是吧?你也這麽覺著吧?我早就初中部這個子腦子有病,哪次看著他眼神跟條瘋狗似的……”
“離他遠點。”
“嗯。”
“……”
“宋書,你是個好孩子。老師知道你和秦樓從認識,關係好,但是有些人吧,他可能不適合一直做朋友……”
宋書站在班主任的辦公室裏,沒表地垂著眼兒聽。
他們老師的桌上有一盆花,盆栽又又秀氣,還沒開,看葉子好像是玫瑰,這樣種著活不了多久……
“宋書,老師的話你聽進去了嗎?”
“……嗯。”
“那知道該怎麽做嗎?”
“嗯。”
“那老師就放心了,你有很好的將來,不要為了一時錯朋友耽誤了自己,不然以後一定會後悔的,知道嗎?”
“嗯。”
“好了,那你回去吧。”
“老師再見。”
宋書轉頭往辦公室外走。
其實沒聽進去,也不太需要聽進去。因為從初三剛開學到現在,這樣的話不知道自己聽過多遍。
每個老師都告訴,“秦樓和你不是一類人你應該離他遠一點兒”,“秦樓這種學生是壞到裏的你別把自己也牽累下去”。
起初宋書還會告訴他們,沒有秦樓就不會有現在的自己,但是後來就懶得辯駁了。
因為他們不會懂。
不懂的人永遠不懂。
宋書走出辦公室,轉關門,再轉過。
然後宋書愣住了。
辦公室外的走廊上,年抬起頭。
他眼角通紅地著,或許是緒抑得太厲害,額角淡青的管微微綻起來。垂在側的手也攥拳。
眼神和模樣駭人。
“……我聽見了。”
年的聲音裏有一點嘶啞。更多是痛苦和抑。但是他笑了。
“所以你才我去朋友、因為所有人都告訴你你應該離我越遠越好?——你終於發現這一點,但現在才答應他們不覺得太晚了?!”
宋書反應過來。
“我不是答應……”
“但你知道嗎?”
年打斷的話。他一步上前,狠狠扣住孩兒的手腕把人鉗製住,然後他俯,咧笑了起來——
“他們的一點都沒錯。”
“……”
“你早該滾了。”
“……”
年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孩兒的手腕都碎。完最後一句話時他猶自僵了幾秒,才嘲弄地一低眼。
眼角紅得像要滴出來。
“……誰稀罕?”
他甩掉孩兒的手腕,轉要離開。
“秦樓。”
“……”年步伐一停,很快重新向前。
“秦樓。”
“……”他充耳不聞。
“秦樓。”
“……”
“秦樓。”
“——”
秦樓的步伐驀地止住。
幾秒後,他僵著背影轉回頭。
孩兒站在原地。
安安靜靜地著他,明眸。
“我一直站在這裏。我沒有走啊。”
“——!”
一瞬間的緒野一樣撕破了他眼底的抑和沉寂,秦樓轉返回,握住孩兒的手腕把人拉進旁邊的工間。
門“砰”的一聲關合。
工間裏沒有燈,漆黑黑的一片。
黑暗裏什麽都看不清,隻聽得見年抑到嘶啞的聲線——
“為什麽不走?”
“……”
“他們不是勸你了?他們的很對、關於你的關於我的——他們每一句話都得很對!”
“秦樓。”
“你早就應該聽他們的,我以後一定會為渣滓和敗類!我和你本來就不會走在一起!”
“我們一直在一起。”
“那是以前!再過幾年呢?你沒有聽到家裏的傭人怎麽議論嗎?他們都在討論白頌什麽時候會接你離開——怎麽可能放任你在我邊!”
秦樓了聲氣,在黑暗裏他不怕自己的猙獰嚇到孩兒,他把最暴躁的語氣拿出來威脅和恐嚇——
“等幾年以後,那時候你會穿掐腰的白,會出纖長白皙的會有最漂亮的材和臉,而像我這樣的垃圾隻會在某個喝多的夜晚把你拖進我的車裏,跟著口哨聲撕開你的子咬破你的——”
他聲音嘶啞地低下頭。
“你懂不懂洋娃娃?我早就無藥可救了,我這種人注定是要埋進汙泥裏、和蛆蟲爛在一起的!”
“……”
工間的黑暗沉寂很久。
隻聽得到年歇斯底裏之後有些力竭的呼吸聲。
他把頭埋得很低。
這麽久以來秦樓第一次這樣難過,難過得覺自己要哭出來了。
他終於就要弄丟他的洋娃娃了。他是該哭一場才對。
秦樓把頭埋得更低了。
然後他覺有一隻手抬起來,很輕很輕地了他的頭發。
“我會救你的,秦樓。”
“……”
秦樓聲音一啞。
還是聽出來了。就像好幾年前那個雷雨夜裏,隻有聽得出他在求救啊。
“你不怕我嗎?”
“為什麽要怕。”
“他們都怕。”
“他們都不是我啊。”
“……”
秦樓慢慢慢慢收手指,扣住孩兒的手。他垂眼,在黑暗裏無聲看著。
他眼底忍著淚。
“對,他們都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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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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