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如此品貌,自然不需擔心,來日必然也會得皇上喜,生兒育。”
青梔微微一笑,“借姑姑吉言。姑姑知不知道這些娘娘們的封號,可有些什麼意思?”
寶絡沉了一會兒,才說道:“回小主的話,宮制一向是正四品及正四品以上的妃嬪才可上封號,當年皇貴妃還在從一品貴妃位時,封號是一個‘宸’字,只是晉皇貴妃后,據規矩,不再需要封號綴在前面,小主讀的書多,想來能明白這個字里的講究。”
“至于‘’、‘麗’、‘靜’,這些字眼,都是務府擬好了,由皇上,多半是從各位娘娘在人前的樣子,很是切。唯有兩個人,一是婉嬪的‘婉’,二是如今在正四品容華位的何氏的‘雅’,是皇上親封。”
青梔若有所思,“這麼瞧來,皇上很喜歡這二位娘娘了。”
寶絡默然了一會兒,才小心地道:“婉嬪裴氏,閨名是‘婉修’二字,而雅容華,據務府記檔,名諱應當是‘雨深’,小主請自己心里想想,奴婢不可再妄言主子們。”
傅青梔一片清明,“宸”字有皇帝居所之意,乃是貴氣無端的字眼,皇上能給了當時還是貴妃的盧盈真,便是真正心里有這個人。
其余人皆由務府擬封號且不論,婉嬪生有敏恪公主,皇上卻直接從名字里挑出來一個字給,說好聽點是圣上親封,說難聽點就是不上心,昭告六宮地打的臉,而那雅容華,卻是寵妃的姿態了。
寶絡講這些話是把宮里那些事繞著彎告訴,青梔心里好不激,當下也不點破,只鄭重說:“青梔多謝姑姑。”
寶絡搖了搖頭,微笑道:“奴婢只是同小主隨意講了講宮里各位娘娘所在位份,好讓小主見人時別行錯了禮,都是理所應當的事,小主自己天資聰穎罷了。”想了想,又囑咐說,“小主才過人,若要作文章作詩,記得避開當今皇上的名諱。”
順朝由衛家建立,青梔如此的家世,離皇權最近,當然曉得皇上的名諱是“衛景昭”三個字,難得的是寶絡事無巨細地為考慮,將自己所知的傾囊相授,不免,愈發把當做先生般尊敬。
寶絡自覺不住,勸了幾回,可想到自己不就是喜歡青梔這樣的品格才認真教導,只有更加用心回報。
到得青梔宮的前一天,教養姑姑們都要回宮了,雖然相只有半月,寶絡也很不舍,臨行前再三叮囑:“小主宮后,謹記一個‘小心謹慎’,奴婢在萬壽宮當值,未來總有相見的時候。”
青梔應著,把先前就備好的禮拿出來,給寶絡,“我知道姑姑什麼都不缺,但這不過是一些心意,姑姑在宮行走,總有要打點的地方,還請姑姑千萬收下。”
這邊葉氏雖然有夫君護著,到底做了那麼多年誥命夫人,也懂得寶絡是如何用心培養小,同備了厚禮送過來,寶絡萬般推辭不過,終于接了,傅家人又將送上馬車,差人一路送到宮門前。
皓月當空,皇城已經真真了秋天,不似前些時候氣候反復,久病的傅青杳這些日子也見好,由夫君慕懷清陪著,趕在小妹宮前回娘家見一面。
這一對兒小夫妻知道慕懷風的心思,原不愿意讓他一齊來,耐不住懷風這些時候已經沉寂下來,穩重地說:“我們家與嫂嫂娘家本來就好,小輩一向也有來有往,若是我不去,倒似避嫌一樣。”
慕懷風說得有理,懷清與青杳便邀他同行。
傅府這一回的家宴很特別,不是一家人齊齊整整圍著圓桌吃飯,而是眷一桌擺在里頭,用屏風和男眷隔開。傅青梔席時,諸人已都在等著。慕懷風的頭深深低下去行禮,看見繡著玉蘭花的擺從他面前過去時,微微頓了一下。
只是這麼一眼,足以讓沉默數天的年郎心翻涌,也就是此時,慕懷風才真切地到,他是這樣恨自己沒用,從前那些兩小無猜的誼和快樂再不算數,未來的日子里也只能看著青梔的擺從他眼前劃過。
傅青梔已經漸漸接家人向規規矩矩行禮,走到主位后便請眾位席。屏風把父親二哥姐夫都隔開,還有影影綽綽的那個人,是青梔這麼些年來傾心慕的人,然而連好好看一看他的面容也不再能夠。
都知道第二日一早青梔便要宮,一頓家宴吃得很抑,青杳自責當初一語讖,摟著青梔說不出話。唯有傅崇年歷經兩朝,凡事都拿得住,與幾個小輩好好地說著話。
眷席里,青梔不愿家人都默然無措,挑了話來說,問道:“長姐記不記得先前我有個很要好的手帕,做孟念云的?”
青杳點頭,接過話來:“有過幾面之緣,近來聽說也中選了,封的是個正八品的采。”
葉氏一向不管孩子朋友,聽到這里詫異道:“才是正八品麼?這一回都是家小姐去選,竟還有這麼低的封位?”
“爹爹恰巧也是正八品的國子監學正,恐怕是看家世來定的吧。”傅青梔耐心同母親解釋。
飯桌上的氣氛稍稍活絡了些,青杳給小妹夾了菜,又說起閑言碎語:“曾經看著那孟小姐,覺得容貌平淡,還有幾分怯懦弱,如今卻同你一般了宮,倒也是你倆的緣分。”
周圍都是至親,青梔也就將猜測隨意說出口:“念云雖然弱,宮里卻沒有這般家世的人,或許就是這樣小家碧玉的子吸引了皇上,也不知是好是壞,念云心地又善良,我還有幾分擔心。”
如此話說開了,眷席也不再冷著,念叨起京里一些事,一頓飯總算吃起來有了滋味。
一時散席,慕懷清也該帶著妻子與弟弟回家了。青杳翻來覆去地叮囑妹妹若有事不要自己扛著,想法子找人遞消息出來,青梔都乖乖地答應,起送到門前,慕懷清便作揖道:“請昭華小主停步,再送便不妥當了。”
青梔曉得大家都是一榮共榮一損俱損,姐夫這話是為好,當下也不執著,反而開玩笑說:“下回再見姐姐,可要康健別這麼瘦弱才好,這件事就給姐夫了。”
慕懷清眼帶笑意,地看了看妻子,方拱手說:“是,定不負小主所。”
慕懷風在一旁一直不曾說話,直到此時,當真要分別了,才垂首言道:“昭華小主,您……請保重。”
滿腔的意化千言萬語,臨到這會兒,也唯有這麼一句話而已,傅青梔知道這每一字都宛如千斤之重,隔了好一陣子才頷首:“慕小公子,保重。”
回到正堂,奴仆已打掃得干干凈凈,這天張月紋子不大爽快,晚宴也不曾列席,葉氏忙完這邊就去親自看看兒媳,傅崇年獨自一人坐在梨木雕花小幾旁,看到兒進來,便招手讓到跟前來。
傅崇年了閨的頭發,憐道:“梔兒也長大了,當年你姐姐,卻也是在你這個年紀出嫁。你從小就是個心里通的孩子,該說的該囑咐的阿爹也沒說,你也知道該怎麼做。明天一大早你便要離開這個家了,唯有一點你千萬要記得,天家不比尋常人家,凡事都看的開些,該放下便放下,傅家不需要兒去爭什麼榮華富貴,爹娘只你平安終老。”
“阿爹……”青梔再穩重,也只是個十七歲正當曼妙年華的小姑娘,宮里的日子一眼不到頭,心的人此生無緣,幾番委屈加上父親的心之語,當即就哭了。
這是得知選秀后到現在唯一一次流淚,傅崇年明白兒心里憋著一口氣,如此哭出來才好,當下只是耐心地陪伴,用一只手輕輕拍著兒的背,仿佛還似襁褓中那樣小。
夜漸漸深沉,萬壽宮,大順朝最尊貴的人,當今太后董氏剛禮完佛,由邊的嬤嬤扶起,這位陪在先帝邊時間最長的人,已經年近六十,雖然保養得宜,又潛心向佛,歲月也仍然在臉上留下了公平的痕跡。
此刻扶著嬤嬤的手往一旁的寢宮去,顯出神十足的樣子,“春羽,玉棠那孩子明日就要宮了吧?”
春羽陪在太后邊幾十年,說話間也不如何端著規矩,此刻邊伺候著太后更邊道:“娘娘還似年輕時一般的好記,是明天宮。”
“春日里見過一次那孩子,心浮氣躁得很,不了大,只是到底是董家的兒,雖是遠房,哀家也不得要替打點一二。”
春羽手上不停,又拿來梳子為太后篦頭發,口中跟著太后的話走:“是,您當初一見到玉棠小姐,回來就是這麼和奴婢說的,只是奴婢也聽過一句話,說的是‘能者多勞’,太后娘娘有母儀天下的本事,家里人自然只能仰仗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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